男人强迫我发生了关系。
老实说,我已经记不清了。
但从小在深水市长大的我从未遭受过如此严重的身体创伤,内心的惊恐甚至让我感觉不到任何不适。
这不是真的,这一定是一场噩梦!
那个男人肯定不是来自深水市,那些都是骗我的花言巧语。
我想起来了,在旧世纪,在人们将传宗接代看作生命轮回的时候,有很多妇女会被拐卖到大山深处,遭受非人的待遇。难道我被拐卖了吗?
在这个人工智能掌管城市、义体改造遍布街头的时代,她居然要囚困于老旧的思想中,遭受永无止境的折磨。
极度的绝望之下,大脑屏蔽了我的感知。
我对那段时间的记忆非常模糊,只记得我怀孕了,但对这个孩子只有厌恶。
我不记得如何挨过那10个月,像机器一样被人送上产床,分娩下来一个婴孩。那孩子生下来就被人抱走了,我不知道它是男是女,也并不关心。
分娩后有三个月休养期,没有男人的烦扰,也没有繁重的农活。
我缓过来了一些,开始有了意识和记忆,我常常茫然地走在暴土扬尘的乡间小路上,认识了几个同病相怜的女人们。
她们大部分都来自深水市,和我有相同的遭遇。但也有本地姑娘。
她们最常说的是:“不要怕,不要抗拒,所有人都要经过这一遭。”
我早已没了大声争辩的力气,只是反复想为什么是我?不公平,这不公平。
本地姑娘们劝慰我,“没有什么不公平,村子有村子的规矩。你已经进村一年半了,还生下了孩子,下个月你就能进入到内村了。内村的生活可比这外村强多了。”
我第一次听说絮村有内外村之分。
生活在外村的,大多是刚到这里的外乡人和本地成年但未生育的年轻人。
生活在内存的,大多是老幼和已婚已育的男女。
对比起来,外村像是繁殖基地,连本地人都要参加配种。我不知道这有什么意义。
本地姑娘们反复劝我:“莫要怕,到内村生活就好了。”
不久后,外村来了一个内村的女人。
她怀了孕,会在生下孩子后重新回到内村。
这个女人以前也是从深水市来的。
我们这些从深水市来的女人都愿意围着她。她的额角一块红色胎记,或许因为自卑吧,她一句话不讲,像一只牵线木偶。渐渐的大家对她没了兴趣,只有我还会每天去找她。
因为我注意到她每次喝水都会把水烧开再喝。
这本来是最普通不过的常识,但是在深水市长大的我们早习惯了直饮水,没有多少人意识到这个问题。大多数人来到絮村后,她们都是从缸里舀起来水就喝。
我知道这个女人以前一定是个有知识的人。
她看上去比我大,我叫她姐姐,她怀孕不方便,我会照顾她。
我们经常一天都不说一句话,但慢慢地相处出了一种默契,在彼此身边待着就很舒服。
她散步,我跟着她散步。她砍柴,我跟着她砍柴。
后来姐姐顺利分娩,生下来的孩子立刻被抱走了。
姐姐哭得很伤心,她不像我,她喜欢孩子。
生产后的第二天,姐姐跟我说:“佳惠,我们一起逃走吧。”
原来姐姐从来没有放弃过离开这里的念头。
即使她在这里生过两个孩子,也不想一直沉沦下去。
她观察着周围大山的走势,观察着村子里的情况。
她知道絮村紧邻着防护罩,只需要翻过一个山头,跑到防护罩外就没人追了。
废土中充满辐射,遍布危险,但她以前知道有人跑出去过,那人成没成功她不知道,但至少离开了这座人间地狱。
“佳惠,这不是单纯的拐卖。外村恐怖,内村更让人毛骨悚然。”姐姐喃喃道。
我对内村根本不感兴趣,我要跟着姐姐离开这里。
姐姐放不下她的第一个孩子。
她说那些被抱走的孩子,还会回到母亲身边。
她想把她生的第一个孩子带走,我没有意见,姐姐也不需要我帮忙。
逃跑的那一天,我带上藏了好久的干粮,一个人躲在上山路旁的草垛里,被蚊子咬了几十个包也一动不动。
直到姐姐从内村拽来了一个女孩,十来岁,有姐姐肩膀高,神情紧张地跟在姐姐身后。
我这才冲她们招招手,三人一起进了山间小道。
女孩叫豆豆。我爱屋及乌,将存着的干粮先塞给女孩,让她先吃,让她别怕。
可豆豆不敢靠近我,她紧张兮兮的对姐姐问:“妈,我们真的要走吗?”
姐姐说:“女儿,妈妈带你去深水市。”
豆豆慌了,不断重复着:“妈,我们不能走啊,会死的,会死人的。”
我理解豆豆,人对自己不熟悉的事务常有戒心。她不知道回到深水市后没人会找我们的麻烦,维斯塔会保护我们。她能穿上干净的衣服,能去上学,能用电子设备,比这里好上千百倍。
豆豆只是不明白,只是害怕。
豆豆路上崴了脚,我背着她爬到旁边山上的高地。
我们第一次从高处看到完整的絮村,它如同一个六边形,方方正正。
内村确实如本地姑娘所说,家家建着砖房,灯火通明,看起来不错。不过和深水市相比,老旧得如同上千年前。
深夜,内村发现豆豆不见了,外村清点人数时也发现了我和姐姐的缺席。
树林里亮起了火把,姐姐慌了:“他们追来了。”
据说一年多前有一个女人成功逃出了村子,自那之后规矩就变得更严格了,内村好像增加了连坐制度,所以大家才会这么惊慌,不遗余力地寻找逃跑的人。
我说:“不怕,这么黑,他们找不到我们。”
这时豆豆突然大喊了起来:“在这里,在这里,我们在这里!”
深爱着豆豆的姐姐惊愕地推开身边的女儿。
豆豆还在喊:“我们在这里,我们在这里。”
姐姐充满绝望和歉意地看了我一眼,她回手给了豆豆一个耳光,拼命捂住她的嘴。
我恨得咬紧牙。豆豆是一个不懂好赖的狼崽子。
我丢下姐姐自己一个人跑了。
可是我不知道他们有狗,一种深水市淘汰型号的机械狗。它们追起人来,比真正的狗还要厉害。
我很快被抓住了,迎来一顿毒打,而带头逃跑的姐姐被当场用枪爆头,血迹和脑浆沿着她脸上的红色胎记流淌了一地,死不瞑目。
我和豆豆被关在柴房里。
一晃数日,我时时刻刻向神明祈求。
我的大学专业是心理学,教授告诉我们,治愈自己的方法不是拥有曾经渴望的事物,而是忘记痛苦。
这一年多的痛苦超出了我能承受的范围,我这辈子再也无法快乐起来了。
所以我向所有的神明求助,无论是正神还是邪神,只要可以满足我的愿望,我愿意付出一切。
今天晚上是我的幸运日,有两位神明回应了我的祈求。
其中一位是您,您接管了我的身体,也接管了我的痛苦。
还有一位神明,我不知道祂是谁,但是祂为我暂停了时间,并同意让我以生命为代价见您一面,向您说明了我的经历。
我想对您说:
“我的愿望是杀光这里的所有人,上到耄耋老人,下到襁褓中的婴孩。他们每个人都有原罪,我一个也不想放过。拜托您、拜托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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