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拨通了“证道仙盟”魏敬秋的电话。
老魏是他刚到深水市时认识的朋友，如今对方已经是个老者。
“您好，请问是哪位？”曾经的青年魏敬秋像个爆炸小子，如今那一点就燃的性格被岁月磨得沧桑谦卑。
“我是白朗。”
电话另一端的魏敬秋眯起眼睛，沉默良久，像是在搜寻与这个名字有关的陈年记忆。
“我老了，打架的事别叫我。”魏敬秋不客气道。
一瞬间，往昔的峥嵘再上心头，白朗会心一笑。
“放心，只是问你件事。你了解泽维尔·霍勒的神国吗？”
*
耶芙遵守和陈婵的约定，没有向沐桔和文森特提起“位面饭店”的事。
沐桔和文森特这趟也没太多收获，只摸清了附近地形，在耶芙那张简易地图上补充了些细节。三人都把地图记牢后，踩平抹去。
他们赶在天亮前各自回家，随后便投入到一天的劳作中。
这天，耶芙如愿被分到了村医院的普通诊室上班。
她对絮村职业安排的推测得到了一些证实。
村长在某种程度上是愿意尊重大家的选择，唯独在结婚生子、组建家庭这件事上有超乎常人的执念。
上午一个患者都没有，她和坐在对面的同事聊起村长来，本想旁敲侧击地打听消息，对方却竹筒倒豆子般脱口而出：“村长叫罗新妇，她以前就住在这里，后来失踪了一段时间，现在又重新回来了。”
“你是不是见过她？”耶芙赶忙问。
对方却突然住了口，眼神飘忽了一瞬，随即如梦初醒般看着她，茫然道：“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耶芙重述了她刚才的话，可对方用新奇的眼神望向她，疑惑道：“你昨晚是不是没睡好啊？我哪里知道你说的这些，你比我知道的还多呢。”
这人竟然不记得自己刚才说过的话了。
耶芙问坐在旁边的同事，“你听没听到她刚才说的关于村长的事？”
那人接口道：“村长是家里的二女儿，爹不疼娘不爱，但是自己争气，学习成绩不错。”
耶芙和对面同事面面相觑。
对面同事一脸后怕道：“我刚才就这样吗？”
耶芙摇头：“你们说得不一样。”
她们来了兴趣，找每个人都试了一遍，连在妇女诊室门口排队的病人都算上。
所有人的反应竟然是一致的，大家像被天授了一段关于村长的往事，每个人自己不知道，一旦被问起就会触发，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说出村长的经历。
耶芙让同事来试着问她，她没有被触发，但众目睽睽之下，她不想被当作异端平添麻烦，重复了一段之前听过的——天授的内容可能会重复，其他人也有这种情况。
但这种传播信息的方式真是太奇怪了。
村长为什么干脆不把这些直接告诉大家呢？或者写进县志里，放进小庙里？
但耶芙觉得，这确实是村长做出的事。
她渴望别人了解她、理解她，却又碍于礼教，不想宣扬自己。
絮村从里到外都充满着一种左右脑互搏的扭曲，却又在村长的规矩下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耶芙听了大半天的天授，整理出了村长的大致生平。
罗新妇生于两个世纪前，是家里的二女儿，自小不受重视，唯独成绩还看得过去。
她勉勉强强考上了城里的一所护士学校，求学期间勤勉好学，很得老师的重视。老师说等到她毕业，给她介绍工作，让她留在城里。
她父母一听，大为惊慌，生怕女儿一去不回，不给自己养老。读到第二年，就不再给她钱，还硬去学校给她退了学，让她回家嫁人生子。
罗新妇没有太多怨怼，她觉得嫁人生子是每个人的必经之路，是早晚的事情，父母的操心合情合理。
她唯一的遗憾是没能留在城里，可转念一想，如果留在城里还要再读两年书，是一笔不小的花费，嫁人也要往后推两年，着实不划算，那点遗憾也就淡了下去。
父母给罗新妇定下了一门亲事。罗新妇以前不认识男方，只在订婚时见过一面。对方还算周正，家里有牛有田，她觉得这就可以了，一心待嫁。
可不久之后，村里发生了大事，瘟疫肆虐，她的未婚夫去世了。她父母要带她离开，她不走，要给未婚夫守灵，还要在村里再找一个未婚夫。她父母拗不过她，陪她留在村子里，没过多久他们也染病去世了。
村子里死了大半的人，最后竟然只有她活下来了。
后来得知□□，而是**，源于附近的一所隐密私人研究所。
研究所的化学物品发生了泄露，污染了水源，但研究所的所有者担心打草惊蛇，没有上报，也没有采取任何补救措施，眼看着絮村遭遇了无妄之灾，村民一个接一个死去。
直到被蒙在鼓里的官方也将这场灾难定义为瘟疫，他们才敢来到村子里收集一些样本，继而发现了躲藏起来的罗新妇。
只有她的体内产生了抗体，成为了唯一的幸存者。
她被接到研究室，从黄土房茅草屋走进了遍布高精尖器材的地下科研所，惊诧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这里就是传说中的仙境吧。
她任由那些人在她身上做实验，从不反抗。
她一个普通人，怎么能反抗仙人呢？
大多数时候，她昏昏沉沉，脑子并不清醒，也没有什么记忆。
再后来，他们把她关进休眠舱，她陷入长眠。
但那个关于嫁人生子、组建家庭的心愿，在她将近二百年的沉眠中如思想钢印一般，烙印在她的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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