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传着传着,越发离奇。现在大街小巷都在说言无计为官不顾百姓死活,不管当地风俗,放出恶鬼,要把老百姓把绝路上逼。
加上上次他回避拒绝直面作答的态度,更是让百姓心中窝火。
“天下乌鸦一般黑,还以为临江县好不容易遇见了个好官,没想到还是个狗官!”
“他可比之前那些都狠!前头那些只是贪财,这个可是断了我们的根啊!”
“把恶鬼放出来,红河都不知多少日没敢开船了。你可没瞧见家家户户的白幡,渗人的紧。该死的狗官!半夜也不怕死在河里的人爬到他家里找他去!呸!”
“……”
言府内,归去来去寻言无计,外头的流言他听了个大概,越发觉得事情古怪。
他对言无计说,“无论是为你著书立说,还是此番对你大肆抹黑,背后定有人默默操纵。言无计,我们该查一下了。流言不止能伤人,有时,甚至能杀人。”
“查这个作甚?我的官位是朝廷给的,又不是百姓给的,任他在民间再如何抹黑我,能奈我何?只要简仪奚在朝堂还有说话的位置,我就不怕。流言蜚语伤不了我,我从来不计较别人在背地里议论我什么。只要没打到我身上,我都不在乎。我这辈子,什么难听的话都听过,如果要把别人的话放心上,早死了千百回了。”
“可你别忘了,上次的事情上达天听,由此可见,对方在朝廷的势力也不小。防人之心不可无……”归去来说。
言无计淡淡打断了归去来的话,“世上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并不害怕。”
“说说你的事吧,现如今外头的传言彻底变味了。说我恶鬼的事少,街头巷尾议论的,还是你的事。毕竟恶鬼毁航道一事,纯属胡说八道,百姓不过是想找个宣泄口罢了。你一个道士,要娶□□,这件事才惹人注意。”言无计长叹。
他继续道,“大相师的关门弟子,朝廷的栋梁之材,放下身段,要和一个妓私定终身。师门也不要,朝廷也不要,父母也不要。归去来,天下都传遍了。”
“不过,这话谁传出去的?”言无计眸色幽深,眼底具是冷意。
他无比确定归去来带回来的是个鬼,至于那女鬼生前是个妓,除了身临其境的他,也就是归去来和路蕴知道了。
路蕴适时走进来,“不用这般想我,我不会放出消息。除了我们三个,知道这件事的,只有路家人。也只有路家人,能让归去来与妓成亲一事短时间内传达天下。”
归去来淡淡的插了句,“她有名字,叫柔娘。”
言无计掀掀眼皮,没抬头。嘴巴动动想说点什么,到底闭了嘴。
而后,说道,“诚然,若路家如你所言,操纵整条红河,他们让人散播消息,最快最广。而且对他们家知根知底的人,定然言听计从,不敢违抗。”
路蕴说,“不止如此,也不一定用这样的办法。”
“哦?”言无计抬头。
路蕴说,“还有个更深刻的法子。”
“在命书上,每个人的命运轨迹中,把归去来娶……”本还想再说“妓”字,但归去来已经说她姓名,为示尊重,路蕴说,“归去来娶柔娘的事情写进每个人的命轨中,这样最深刻,效力也更大。因为道德败坏,违背伦常牢牢刻在了他们灵魂中,是归去来脱不掉的枷锁。”
“你确定吗?这听起来可不是件简单的事。”言无计问。
路蕴伸手,他们看见她的手青白中隐隐透着紫,像是死了很久的人,身体开始僵硬。
“不会错的,看,这是我的手,我的身体,也开始慢慢的,变成这个样子。命书的力量就是我的力量,路家借了命书的力量办了这件事,反噬到我身上。”
她眼神透着凶狠,握紧拳头,“现在不是和女鬼成婚了,路家人修改了命书,天下都知道你归去来要娶一个□□。”
归去来道,“既然是你的命书,你可否能再次修改?”
路蕴说,“如果我能拿到命书,自然可以修改回来。关键路家藏的太深,否则,我又何必借助你们的力量?”
归去来道,“路家动用命书会直接反噬到你身上,既然如此,你是否能够……?”
“我不可以。”不用归去来多说,路蕴便明白他的意思。
没有命书在手,她根本不能追溯。
“我没有力量了,篡改命书动用的也是我的根基,我帮不了你了。”
“原来如此。”归去来嘴角的笑带了些遗憾。
“但我勉力,能窥见你的命运轮回,你想知道吗?”路蕴起势,打算给他测算。
归去来抬手,“不用了,我不必知道自己命运如何。就算是能预测得到的天命,我也想让它顺其自然的发展。当我该知道的时候,便会知道了。人若是知道自己一生会如何,却偏偏只能顺着轨迹走,岂不是太悲惨?知道了,就会想改变它,打破它,因为贪婪而不满足于现状。都说我修为高深,可我自认,只是个普通人罢了。”
谣言愈演愈烈,临江县内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全是归去来。
本该是多雨的天气,最近偏偏晴空万里,好久都没这么干燥了。
每当午饭时,大家搬着小马扎凑堆坐一起,一手端着个大碗,碗里饭也有,菜也有,边吃饭边闲聊。骂天骂地骂言无计,顺便鄙夷嫌弃一下归去来。
“衙门里住着的当官的也真有意思,压根儿不管我们百姓的死活。我看现在的天气,和古人说的赤地千里差不多了。住在红河边,一连十天半个月不下雨,这日子谁见过?”
“就怕是言无计那狗官放出来的恶鬼害的,可别真放出来个赤地鬼,这才害的我们不见一滴雨。”
“日子真难受,唉,你说这下雨的时候吧,浑身上下是又黏又湿,讨厌的很。我可告诉你们,我不止一次羡慕北方,人家那从来不下雨,舒服得很。可现在吧,整天不下雨,我觉得自己都要被风干了,再不来点水,我非得变成人肉干不可。”
“你这贱骨头!”谁骂了他一句,“大冬天的天晴还不好?下雨也不冻的慌。”
说话的时候,筷子搅拌一下碗里的饭菜,菜汁拌饭最好吃。
“言无计在那瞎搞,折腾的还不是我们这些靠红河生活的?我听说啊,卖鱼的老夏好几天都空篓子回来,一个子儿都没挣到。”
“船会翻,关他一捕鱼的什么事儿?”
“怎么不关他的事?红河出事又不是只会翻船,捕鱼的、捞虾的,什么都干不了。这几天码头也停工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恢复。”
“你们说,当真是恶鬼上岸,才让红河这样?”
“葛老头都说了,怎么,你不信?”
“信!怎么不信!在水上讨生活,哪能不信?!关键是,我总觉得透着点不靠谱。葛老头平日看个头疼脑热都不行,帮人算个姻缘还会算错八字,这么大的事听他一人说,靠谱不?”
“不靠谱你还能怎样?现在是不是只有葛老头一个人说了原因?其他人谁知道红河出的事情?”
“那万一葛老头说错了,岂不是错怪言县令?”
“哟哟哟,你还给当官的操心呢?”
“也不看看言府里的人做的哪些事?你看看他们,有几件办的是人事?远的就不说了,就说归去来,那个道士,还是王都大相师的关门弟子。说是什么肩负着王朝安稳的重任。结果呢?不声不响要娶个窑姐儿。我家有个亲戚是城里跑生意的,把事情原模原样的告诉我,王都现在闹翻了天,大相师差点没被气死。当年归去来死活要出家,王都辜负了个从小定亲的姑娘,让人家姑娘活生生熬成了老姑娘,上山做姑子去了。还以为这辈子都当道士出家了,结果现在非得娶个窑姐儿。”
“哎哟,真是作孽,伤风败俗!道士娶老婆都已经够呛了,还娶的是窑姐儿。咱普通老百姓家里都没听说过娶窑姐儿的,他好好一个得道的道士,这么干。”
“谁说不是呢?”
“我要是那姑娘的爹娘,非得打上他家门去不可!”
“要说还是勾栏里的女人手段高,不然怎么勾的个道士都还俗了?”
“可不是简单的道士,大相师的徒弟嘞!”
“这事办的,就不是人干的事!”
“归去来不是王都里的贵公子?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啊,非得找个窑姐儿?”
他们一口一个窑姐儿窑姐儿的叫着,把嫌弃清清楚楚写在脸上。
“但凡能娶到老婆的男人,都不会把勾栏的女人带回家。就算带回家,也是做个妾。我听说啊,归去来还打算给她八抬大轿抬回家去。这要是真的,他祖宗非得从地下气活过来不可。”
“还八抬大轿?这得是个花魁吧?”
“哪儿来的花魁?都不知道从哪个旮旯角里钻出来的。咱这临江县还能出花魁?”
“不都说花楼里的老窑姐儿一般只有龟奴才要?不然也是配老鳏夫、老光棍,怎么配得上归去来道长?”说这话的是个年轻的女声。
旁人一听就知道她的小心思,不就是看上了人家道长?
不由打趣哄笑道,“怎么着,你还还想和个窑姐儿抢男人?”
年轻的女声气不过,“我还比不上个窑姐儿不成?”
有人年纪大些的妇人道,“你个好人家的姑娘和窑姐儿有什么好比的?不过道长看上的就是个窑姐儿,连王都里的大家闺秀都瞧不上,你啊,就别痴心妄想了。好好让你爹娘给你找个婆家,省得想些有的没的。”
说完,大伙纷纷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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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道士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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