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晚安

女人手上,还戴着个磨损严重的银手镯,浑身上下青青紫紫,略显胆怯地看向两人。

许是想到了什么,陈娇咽下自己的呜咽,不动声色地直起身子。

祝优的恐惧让她内心得到了安慰、满足,以至于忘却了脸上伤疤的疼痛,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她,那个被自己欺负了大半个学期的大小姐。

“好久不见啊,祝优。”她一字一顿,友好地伸出手,试图从少女身上汲取更多恐惧,使得自己安心。

迟翊嫌恶地皱皱眉:“滚远点。”

话音刚落,祝深挡到两人面前,皮笑肉不笑像只老狐狸:“你是,陈娇对吗?”

察觉到气氛不对,许窈主动站到祝优身旁,把人轻轻搂进自己怀里,戒备地看着陈娇。

她和祝优一般大,今年也就十八岁,只不过脸上画着浓艳的妆容,又被打花了。

许玉竹目光在几人身上游走,反应过来后默默下了楼。

有些事情,她并不好插手。

陈娇与她非亲非故,今年这姑娘刚嫁过来,年纪小结婚证都没有领,酒席也办的简陋,村里的女人也有劝过她的,她都把这些一一告诉了自己的老公……

许玉竹始终都是不管的,可陈娇总会向她示好,一受欺负就跑到她这里。

哭诉着,说自己像她妈妈。

见许玉竹走,陈娇心里也没了底气,眼神飘忽,直起来的腰杆子又弯下去:“能让我躲躲吗?”

这里是许窈家,自然要许窈来说话,她拍了拍祝优的背:“去一楼躲,别在这里。”

好巧不巧,楼底传来男人的嘶吼。

“老子明明看见她跑这里来了!贱骨头!竟然敢偷我的钱!”

“许姨!今儿个你要是不开门,我就砸你屋,杀了你的鹅!”

听见声音,陈娇忙不迭地躲进祝优房间,几人来看,发现她已经钻进了床底。

眼里都是哀求。

许窈不忍母亲被为难,冲下楼。

“郑哥,我真的没有看见娇娇姐——就算娇娇姐来了,我也要赶她走的,我生病的同学来这里散心,我总不能让她心情不好啊!”

郑峰眼珠子转了转,眼前的小姑娘好歹和自己一起长大,小时候还一起爬树摸鱼,语气也忍不住好起来:“你让我上去看看,我就找找,窈妹,不是我为难你,这死婆娘偷了我两万块钱,那是我妈的救命钱啊!”

许窈一愣。

“郑哥……”

上高中后,她很少回家,自然也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

听出儿时玩伴的心疼,郑峰一拍大腿,坐到许玉竹递来的椅子上。

“是!老子前些年不务正业,一天到晚去城里鬼混,但把她带回家我也好好赚钱啊!我白天去城里修车,晚上送外卖,放假回家还帮着家里种地……本来日子也好起来了,我妈忽然病倒了!”

“老子不忍心她劳累,只让她在家里做做饭……新衣服扫地啥的,我妈都不舍得让她干,教她做饭还不是怕我们不在家,她自己饿着!”

“中午的时候,我妈不知道为什么就喝了农药,我就回来了……医院给咱垫了钱,现在就等着我去交钱呢!”郑峰忽然站起身,对着许窈郑重地鞠躬,“打扰你们了,钱还在那死婆娘手上,我得走了。”

许玉竹拦住要说实话的许窈,从兜里掏出张卡,中午的救护车她也看见了。

“卡里有一万多,你拿去应急。”

郑峰一愣,看着许玉竹,眼里立马蓄满了泪,对着许玉竹谢了又谢,准备跪下磕头的时候被拉了起来。

那张卡被女人塞到他手里:“快去吧,回来又找。”

郑峰抹走眼泪,火急火燎地骑上门口的摩托车就走了,摩托车后还拉着外卖的箱子。

许窈急得抓住许玉竹衣袖:“妈,要是他骗你怎么办?!”

“救护车我看见了。”许玉竹半垂着眼,安抚地拍拍少女的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郑峰这小子,在他妈的事情上不含糊的。”

不供出陈娇,也是怕她日后来找麻烦。

三楼。

祝优躲进迟翊和祝深的房间,裹着被子窝在角落,眼神呆滞,发着抖。

迟翊蹲在她面前,眼底满是柔情,心脏却被少女的模样揪得发疼:“抱抱祝优好不好?”

闻言,祝优摇头,却不说话。

祝深看着两人,眼底晦暗不明,深吸一口气:“那哥哥抱?”

得到的答案依旧是摇头。

迟翊伸手,少女就躲,甚至发出害怕的呜咽,如同受了伤的小兽。

他退开,让出位置让祝深去哄,情况一模一样,没有因为是谁而变得不同。

只有迈着优雅步子进来的小羊能近身。

祝优只是看着猫,即便它在自己面前躺下翻出肚皮,也不为所动,眼睛忽然有些酸涩。

笨猫,不是在所有人面前都可以翻肚皮的。

房间被让了出来,几人送走陈娇,站在门口对目前的情况一筹莫展。

直到深夜,祝深线上处理完工作后睡着,迟翊还靠着门框守着。

那猫缩成一团靠在祝优身边。

看着小姑娘睡熟,迟翊蹑手蹑脚地上前,轻手轻脚地将人和猫抱起放到床上。

如此坐在床边守了一整夜。

第二天,村里来了警察,陈娇在众目睽睽下被带走。

原来是她嫌这个婆婆花郑峰的钱,在男人出门工作后,掐着老人的脖子往她嘴里灌农药。

这件事后,村里人或许对郑峰的看法会有所改观。

可所有人都知道,新娘子进门第一天,就被婆婆用粪水泼了一身,第二天又被丈夫打脸……后面的好起来,只不过是因为陈娇怀孕。

陈娇被带走时,拖人带来了那个银镯子,指名道姓要给祝优。

迟翊哪儿能让祝优见这东西,接过之后直接扔进了垃圾桶。

祝深决定不再留,思来想去还是家里最适合祝优,简单又残忍的告别后,带着眼神空洞的小姑娘离开。

她没有做出任何挽留,只听见了许窈的哭声,和老人的咒骂。

“祸害一个!带走了我家的贵人!她一来村子里,昨天还是救护车,今天就是警车!不是祸害是什么!?专吸人气运的妖怪啊——!”

一字不漏,清清楚楚的进了耳朵。

祝优裹着毯子,看着窗外晴朗的一切。

“我死了,就好了。”

祝深险些猜错刹车,一阵心悸,强扯出一个微笑:“乱说话。”

祝优的目光挪到后视镜的两双眼睛上,眼底没有丝毫情绪,无边无际的空洞:“反正,很快就死了。”

对于迟翊寄宿在祝家别墅这件事,除了秦芮表现出些许不满外,没有人有意见。

后续需要上迟翊的地方太多,两头跑谁都累。

祝深还是去忙了公司的事,大多数时候都是线上办公,守在客厅、厨房、书房,守着木讷的女孩看电视、吃饭、发呆。

偶尔需要出门的时候,就是迟翊守着。

如此一个星期,今天也不例外,祝深却被大半夜的工作叫回公司。

迟翊哄着她吃下药,准备讲新找的睡前故事。

祝优看着阴沉沉的天花板:“迟翊,我是祸害吗?”

“不是。”迟翊抓住她漏在被窝外的手,“优优是我的幸运星。”

听着这表白似的话,祝优一阵恶寒,几乎要吐出来,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伤人心的状态。

“可我明明会吸走人的好运,让我下辈子好好的,你坏坏的。”

她的声音带上几分嘲讽。

这一个星期来,祝优几乎不会主动和他交谈,况且是说那么多话。

迟翊:“本来就是属于你的。”

话音刚落,祝优抽回自己的手,藏进被窝,翻个身背对他,心里难受的感觉竟然被压了下去。

她太在意那些话。

“什么叫,本来就是属于我的?”祝优无意识地揪住被单。

迟翊微微一笑:“是我断了优优的好运气,都怪我。”

拆东墙补西墙的答案,祝优咽下万千问题,不再说话。

她不想听这个。

将死之人不想听所爱之人的道歉。

迟翊替她掖了掖被角:“晚安。”

夜色正浓。

“我爱你。”

祝优眸光一顿,耳边除了呼吸声什么也听不见,好久,她才安心地闭上眼。

“晚安。”

这真是一个很纯粹的爱,愧疚和爱迟翊分得清清楚楚。

他想,祝优是纯粹的,因祝优而产生的爱也该是纯粹的。

为什么明明知道结局不尽人意,还要坚持到现在?

祝优总会这么想,半夜惊醒时盯着床边折叠床上的少年发呆。

枕边有几个毛茸茸的猫猫头玩偶,只要用这个打打迟翊,他就会醒过来,耐心地哄自己入睡,无论自己困不困。

她从没这么干过。

可如今却鬼使神差地把猫猫头丢到了对方胸口上,又慌张地背过身去。

迟翊如预想中来查看情况,只见她紧闭的双眼,端详一会儿又回去睡觉。

许是觉得好玩,祝优如此这般弄了好几次。

这一次,迟翊磨蹭了一下,不过只是两分钟,男人明亮的眸子在黑暗里是那样清晰,微弱的光亮照得祝优眼睛发花。

听着对方起身的动静,她忍不住紧张起来,印象里的迟翊好像是有起床气的。

越紧张,她越看不清眼前东西,只感觉身侧床垫凹了下去。

祝优深吸一口气转过身,一口灼热的呼吸带着笑声打在她脸上。

“坏优优。”

迟翊声音略显沙哑,两人离得那么近,祝优好似听到了对方的心跳声。

……

不,是自己的。

她心虚地垂下眼,手却被人抬起,放到男人心脏的地方。

怦,怦,怦。

热的。

迟翊眼底含笑:“不许再耍我了,不然就抱你了。”

祝优好似被烫到一般缩回手,往后挪了挪身子不再说话。

她只能感受到一股灼热的视线。

迟翊怜爱地给她盖好被子,坐到床边,因为预想过祝优半夜醒过来的可能性,所以他总会把当天的睡前故事背下来,这样不用开灯。

“要听睡前故事吗?”

祝优看着他,一言不发,在对方快要开口时又打断:“不要。”

迟翊从胸腔里发出几声闷笑:“那要怎么办?”

祝优坐起身,被迟翊眼疾手快地扶住,两人对视着,她挪了挪身子靠在对方结实地臂膀处:“要这样。”

“这样能睡着吗?会不会累到脖子。”迟翊拉起被子盖到她下巴。

可总会滑落。

祝优抿了抿唇:“那躺着吧。”

迟翊对这个答案很满意,又服侍她躺下。

见人要走,祝优抓住他的手腕,鬼使神差地问出些没过脑子的问题:“如果我死了,你还会爱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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