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内的白炽灯有些晃眼。
祝优翻了个身,猝不及防撞进少年的眼里,吓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橙子,你吓到我了。”小姑娘吐出一口气,“太调皮了你。”
迟翊眸光暗了下去,他现在想听到的不是橙子,是迟翊。
祝优看他面露苦色,缓缓坐起身张开双手。
“我抱抱,抱抱就开心了。”
闻言,少年抬起手捏了捏她鼻子:“我开心,你健健康康的我就开心。”
她好似没有听见这句话,扭头看向窗外。
vip单人病房内都没什么消毒水味。
几只沾白的麻雀落在窗沿,抖抖身上的露水。
“小鸟。”祝优眼眸一亮,叉着腰严厉地看向迟翊,“你不许跳到那里抓麻雀!”
“……噗。”饶是再难受,他还是忍不住笑出声,顺从地答,“好好好。”
小姑娘看起来很满意。
迟翊往前凑了凑脸:“魔法少女想上学吗?”
“嗯……”祝优沉默着,好似陷入了什么恐怖的空间一般,一抬头,她再也看不见变成人的橙子。
是学校。
“有钱怎么了?有钱还不是那么窝囊?又有钱又漂亮,还有那么好的竹马,怎么什么好事都让你占了?”
“只有你这种好学生才会去告状,现在好了,迟翊也讨厌我了,你说怎么补偿我吧。”
两个女生把她赌在宿舍厕所里,朝她伸手。
浑身湿透的祝优坐在洗手台旁的角落,瑟瑟发抖:“我,我没钱。”
这个月的零花钱已经全部给她们了。
自己存的余钱也给她们了。
为什么还要呢?
祝优不明白,刚开学的时候她们明明还夸自己漂亮。
“我也,我也没告状。”
她连这两人干了什么事都不知道。
长卷发的女生嗤笑:“祝优,你装什么可怜?你以为迟翊现在还会像军训一样,来把你背去医务室?”
祝优摇头:“不会的,他讨厌我。”
这话让卷发女生很是满意,踢翻水桶:“这水本来准备浇你头上的,现在我开心了,赏你在水里坐着吧,洗洗你身上那股婊子味。”
她朝旁边的低马尾女生使了个眼色,两人离开时不忘锁上厕所门。
等同宿舍的人回来上厕所时,祝优才被放出来。
那是她被关进精神病院的前一个月,是下定决心休学的前一个星期。
祝优想找迟翊,少女心事被她藏得很好,或许是没机会表达出来。
她生病了,她要离开了。
所以祝优在想——她要说,但不奢求在一起,不奢求这人喜欢自己,因为现在的她,本就不配。
可意气风发的少年忽视了她,还让她早些滚回家。
……
回过神的祝优流了鼻血。
少女旁若无人般去了厕所,熟练的做着止鼻血的步骤。
之后,又忽略迟翊和进来的医生,慢吞吞地回到床上,盖上辈子合上眼。
迟翊的两只手还滞留在空气中,那是准备扶她的。
他走到床前,祝优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橙子,我生病了,病得很严重,你自己要记得吃猫粮。”
——迟翊,我生病了,你要好好吃饭。
少年脑子里忽然闪过那一长串红色感叹号。
“祝优。”
“橙子安静一点啦,我要睡……”
“我是迟翊。”
“……”
很久,双方都没了声音。
迟翊给小姑娘掖了掖被角:“好好睡一觉,我看你每天晚上都会起来坐客厅发呆。”
“搞得你也睡不好了吗?”祝优被脑袋埋进被窝,声音清冷,“我记得我动作很轻。”
难得的清醒。
迟翊眼角泛红,强压住要脱口而出的对不起和哽咽:“怎么一个人找来的?”
“我长嘴了,会问路。”祝优垂眸,只看见被褥的一片白。
“那为什么只找我,不找别人?”他无比想知道这个已经知道的答案。
想从祝优嘴里听到。
“谁都不要我,你也不要我。”祝优好似想错了,她觉得下一秒迟翊就要赶走她,赶她回精神病院。
少女委屈地把自己全裹进被窝。
留下一个凸起来的白色小包,所以迟翊的声音让她有些听不真切。
“我要你。”
不是听不真切,心理作用而已。
“自大狂。”祝优咬着牙丟给他三个字。
下一秒这股硬气就消失不见,只有无尽的泪。
浸湿了被褥。
那人没了动静。
祝优吸吸鼻子,翻个身闭上眼。
几秒后,眼前亮了起来,祝优生气地又翻个身。
然后眼前又一亮。
少年不厌其烦,如此反复好几次。
“祝优,睁眼看看我。”
“祝优,你不能这样对我,我会难受的。”
小姑娘忽地睁开眼,恶狠狠地看他:“你难受什么?”
“我喜欢的人不理我了,我难受。”迟翊蹲着,两只手扒在床沿,可怜兮兮地看她。
祝优愣了几秒。
以前明明是自己这样撒娇的。
“我讨厌你。”祝优作势要咬他手。
可迟翊非但不躲,还把手伸到祝优嘴边将就她。
祝优沉默了。
就这么呆呆地看着他。
好似才反应过来,刚才迟翊说了什么。
白炽灯还是晃眼。
祝优声音闷闷的:“你不用哄我,我也不信。”
窗台的小麻雀早已飞走,迟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刚才死皮赖脸的劲登时消失殆尽。
少年站起身,把被子往下扯了扯露出她的脸,生硬地转移话题:“别闷着,想吃什么?”
等不到回答,迟翊决定凭着记忆里祝优的喜好买。
不知道两年过去,她的口味有没有变。
迟翊披上外套,正欲要走。
“迟翊。”祝优背对着他,鬼使神差地喊。
少年顿住,露出一个牵强的笑:“嗯?”
祝优咬了咬唇:“小笼包和小米粥。”
“我知道。”迟翊一直都记得。
忽然间,消失的麻雀飞了回来。
“等我好了,你再表白一次。”
祝优语速飞快。
“什么?”迟翊眸光微动。
“小笼包和小米粥。”
“好。”
病房门被轻手轻脚关上,一墙之隔的两人脸上都洋溢着……可以称得上幸福的笑。
“老板,两笼小笼包和两杯小米粥。”
三月将至,天气回暖。
“好嘞,小笼包和小米粥。”
病房里暖乎乎的,祝优光脚站在窗边,安静地盯着那排小麻雀。
叩,叩,叩。
纤细白嫩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打着窗。
“小鸟。”
这里是五楼,祝优在想小麻雀也能飞那么高,真厉害。
哗啦——
窗户被少女缓缓推开,冷气争先恐后地灌了进来,惹得祝优因打不出喷嚏,而鼻头通红。
鸟儿顿时四下逃窜。
祝优有些失望,伸出的手空落落的。
病房门被推开,裹着冷气的迟翊走了进来,怀里的东西被捂得严严实实。
看清少女的位置,他吓了一跳,冲上去把人拉开,关窗。
“你干什么?”他佯装生气。
对上祝优那双呆滞的眼,迟翊的心绞痛一瞬,随后软下语气:“太冷了,怎么光脚?”
“看小鸟,忘记了,橙子不能怪我。”祝优诚实答道。
橙子……
刚刚应该问清楚橙子是谁。
不过现在也可以问。
迟翊把人拉到床边,拿出床底备好的毛绒拖鞋,给她穿上:“先吃东西好不好?”
“好呀。”祝优跳下床,走起路来同手同脚,一摇一晃的样子像只小企鹅。
桌边,少女吃的认真。
迟翊给她的小米粥插上吸管:“我对这个地方不太熟悉,就随便买了,下次让保姆做好不好?”
“橙子会买东西已经很好了,橙子买的我都喜欢。”祝优咬着吸管,小口小口地喝粥。
“祝优是怎么想到给我取名橙子的呢?”迟翊还是问出这个问题。
祝优仰着脑袋思考,吸管都被咬瘪了才说:“C和Z,就是橙子。”
“C和Z?”迟翊反应不过来是什么意思。
祝优半垂着眼:“迟翊和祝优的小猫,叫橙子。”
少年微张着嘴,脸颊多了一抹粉红色。
“等我死掉了,橙子你就去找迟翊养你。”祝优放下粥,往嘴里塞小笼包,“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我记得我找到他了……可能又躲起来了吧。”
“又?”
“他总是躲起来……”
军训后的第一个星期。
迟翊执意要和祝优做同桌,被班里八卦的同学传到了主任耳朵里。
老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罢了,主任就不一样,当即找到祝优了解情况。
“祝优啊,我和你爸爸也同学一场,你才那么大点,早恋是万万不能的!”主任苦口婆心。
祝优一个人站在办公室,被一众老师盯着,浑身难受,结巴道:“知道,知道,我一定,一定注意分寸,谢谢主任。”
那个下午,祝优没能去吃饭,被训了很久。
迟翊在天台躲了很久。
直到主任离开学校去吃饭,他才装作震惊地出现在祝优面前,替祝优打抱不平。
小姑娘只是笑着看他,一言不发。
第二天却主动换去第一排没人坐的空位。
下课时,他质问她。
“为什么不和我一起坐?你初中都是和我坐的。”
小姑娘叹了口气,直视他,看得他心虚。
“那你为什么让我一个人被骂那么久?自己躲在天台不来?”
“……骂你两句又不会怎么样,你知道的,我要面子。”迟翊目光躲闪。
祝优第一次发那么大的火,一本书直直扇到他脸上。
扇出几道血痕。
直到同桌林弦告诉他。
“主任喝了点酒,刚开始还好,后面就骂她不洁身自好,不要脸,小小年纪勾引男人。”林弦语气不咸不淡,“还是数学老师替她解了围。”
迟翊满肚子气一下子没了。
林弦看着第一排的少女背影:“哭着出办公室的,去找你了,发现你在天台玩手机,抹干净眼泪就回了教室。”
迟翊低着头不说话。
一旁的林弦笑得嘲讽:“幸好没和你谈,遭罪。”
迟翊涨红了脸。
几天后,那个主任被学校开除。
他迫不及待找到祝优邀功。
可小姑娘忽然和林弦走的很近。
看着两人有说有笑,他竟有些口不择言:“祝优你,你是疯子吗?”
话落,两个年轻气盛的少年就扭打在一起。
祝优被吓到了,劝架时被推到一旁,脑袋重重砸在花坛边,顿时晕了过去,血流了一地。
好在没影响到什么。
迟翊没脸出现在医院,无论祝优怎么托人找他都找不见。
“我明明找他了。”
医生重新推门而入,问:“要住院吗?”
祝优耳朵里自动屏蔽外人的话,呆呆地看迟翊,笑:“橙子你和迟翊好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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