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薛闻声看他这傻不拉几的样子,放下手中的碗筷直接当面问了起来。“你才十九岁,就自己一个人在这个半山腰上住着,这四里八方的还没什么人。你要是自己在这儿待着,出什么事儿了怎么办啊?”
薛闻声不是没有见过十**岁就自己搬出去住的孩子,但他见到的也是在城里住着,生个病出个意外什么的,离医院也近离公安局也近,但凡真出什么事情了,还有手机能很方便地联系上。
薛闻声从镇上来到这山上的一路,人是越来越少,甚至在山脚下的时候就已经没有多少人了,按着他上山那条路上来的,多半看上去也是上山砍柴,到半山腰,附近连个基本卫生点儿都没有,阿塔倒是成年了,但也没有很大,这等同于一个刚上大学的学生,他还一个人放羊砍柴,如果他自己遇到了昨晚那种恶劣天气,谁能救他啊?
薛闻声越想越迷茫,阿塔倒是笑笑,垂下眼一脸习惯了地开了口。
“我去镇上啊,镇上也不是没有人认识我,况且我一个月怎么也得下去几回呢。”他说着就站起身。看着薛闻声放下了碗筷,以为他不吃了。
“哎别别别......”薛闻声按住了他想拿走碗筷的手,“我还吃呢,你放这儿忙去吧,一会儿我收拾就行。”
“你一会儿不下山吗?”阿塔又冲他笑笑,“你不是还要工作吗。”
“我那活儿一时半会儿成不了,”毕竟机子坏了。“我不着急下山,你忙去吧。”
阿塔听着,又坐了下来。“今天没什么可忙活的了。”
薛闻声看着呆呆地坐在对面的阿塔,明明是很锋利的面孔,但给人一种过于天真的感觉。
“镇子上有家诊所,你的腿可以去那儿让他好好包扎一下。”
“......”
“我这里的那间空房平时没人住,如果你要待很长时间又不想花钱住宾馆的话,可以在这里待着。”
“......”
“我感觉镇上的宾馆条件也...”阿塔说到这儿,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没有那么好。”
阿塔呆呆地愣着神儿,一下一下毫无规律地摆弄着自己的手指头。他没有觉得这个陌生的男人问这么多问题有什么冒犯。
他一个人待惯了。这里不怎么出名的碧草蓝天,看了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人当然不会再那么容易被吸引。面前这片包围着他的青天碧野,一年四季是什么光景都看到过,看了六七年,早就不觉得新鲜了。
他没有多想,也没觉得面前这个陌生的人会真的做些什么伤害陌生人的事,他一个在山上生活了这么久的野孩子又有什么好害的。
当这个他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陌生人叽里呱啦地问他那么多问题的时候,他觉得是满足的。总算有人能和自己说说话了聊聊天了。
阿塔想,如果他能多在这里待上几天,说不定自己能听到点儿外面的新鲜事儿,解解乏。这面前一成不变的原野,估计也会有别的起色。
薛闻声全然不知道阿塔愣神儿时的心里在想些什么。他只是再没什么胃口吃饭了。
这孩子单纯成这个样子,面对一个认识不到二十四小时的陌生人,都能坦然且放心地提出可以过夜的条件。他是真不怕被骗到。
想来自己昨晚由于机子坏了的事情,再加上莫名奇妙地被救了又莫名其妙地在这个自己前两天还嗤之以鼻的木屋里住了一夜,心情许久许久也没能好好地安静下来,直到深夜睡过去。
如果这孩子没救自己,昨晚睡在哪儿还不知道呢。
“谢谢你啊。”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正儿八经地道个谢。“我确实是来这儿出差的,也不了解当地。昨天你要是没上山救我,我估计现在在哪儿都不知道呢。”
阿塔涣散的眼神重新聚集了起来,水亮亮的,直勾勾地又傻傻地盯着薛闻声。
“没事儿......”阿塔笑笑,摆了摆手,“顺手的事儿。”
“......”
薛闻声吃完饭后,硬是让阿塔歇着,没再让他洗碗筷。等到收拾好之后,阿塔也已经不在房间里待着了。
薛闻声走出了院子,左右环视了一圈。苍翠的绿色闯入了眼中。迎面吹来的风也清清爽爽凉凉快快的。他向阿塔早上跑来的方向走过去,脚下被雨水冲刷后松软的泥土,让薛闻声产生了一种在做梦的不真实感。
果然在院子不远处的位置看到了一个棚子,看上去还蛮大的。走近了,又看到了正在弯腰铺干草的阿塔。
“你怎么过来了?”阿塔听到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身对上了走过来却略显迷茫的薛闻声。
“我在那儿也没事儿干,随便转转。”薛闻声探头看了眼棚子里,“这里是羊圈吗?”
“是,我在喂草。”阿塔又重新干起了手里的活。
“你今天就干这些活儿吗?”薛闻声抱起旁边的一把干草,学着阿塔的样子,铺满了还空着的食槽。
“没有,下午可能会上山砍柴。”阿塔没停下手中的动作。
“昨天刚下那么大的雨,你今天就上山?”薛闻声扭头看了看他。
“这几天恐怕一直会有雨,家里有柴火但也保不起够用,现在趁着天晴还得再拿回来点儿。”
薛闻声想起来昨天李欠年也说过同样的话,“这里最近几天天气都不好”。
……
坏。
得下山一趟。
这他妈能下得去吗。
“我他妈昨天怎么上来的。”薛闻声找补着自己丢失的回忆。
……
卧槽。
老爷子的三蹦子还没还给他。
说好的晚上还。这都他妈第二天了。
……
薛闻声抱着干草的手不动了,身子板儿也挺直了,目光也坚定了。
“你怎么了?”阿塔看着薛闻声的样子,猜到了他估计是有事情。
“不行,我得下山去。”薛闻声说着放下干草,拍拍手准备走。
“你自己能下去吗?这路比较滑”阿塔也放下干草,转过身子,看着薛闻声向着房子那边走过去。阿塔在原地呆立了几秒钟,缓过神来,也向着房子那边跑过去。
阿塔年轻气盛的,又经常在山上草地上跑来跑去地砍柴放羊,没一会儿就先腿瘸的薛闻声一步赶到了院里。
“哎!没事儿你忙去吧,我自己收拾就行!”薛闻声紧赶着几步。自己除了那个坏了的机子,也没别的什么繁琐的东西。
“你的衣服还没干透,”阿塔去屋里伸手摸了摸昨晚晾上的衣服,还是潮潮的,“要不我给你装起来你带走,身上那身衣服就不用换了。”说着阿塔已经把衣服收了下来。
“啊…那衣服给我吧,我收到我包里就行,你就别另拿东西再装了。”薛闻声走上前,接过阿塔手里自己几件衣服。“谢谢你啊,这一晚上麻烦你了。”
阿塔笑着摇了摇头。心情倒是有些落寞。
薛闻声的东西没一会儿就收拾好了。阿塔硬是帮他拎着坏了的机子,又把他送到了山脚下。看着薛闻声骑着那小三蹦子走向镇子,这才反身向山上走去。
奇奇怪怪的一个晚上,一个奇奇怪怪的外地人。
看着打电话时脾气挺暴躁,相处起来倒是没见过他发脾气。
阿塔一个人在这山上也待惯了,外面的稀奇古怪的新鲜事物,他是充满了热情,很想看看的。不过在这里一待就是这么多年,热情也慢慢耗没了吧。
他是个摄影师吧。应该去过不少地方吧。是不是也都挺好玩儿的啊。
能看看他拍的照片就好了。
阿塔想着想着,就又回到了那间屋子。尽职尽责的大黄狗在阿塔走进院子一刻就飞扑着上来蹭蹭又舔舔。
阿塔躲也没来得及躲,被浆果一个熊扑,踉跄地倒在地上。接受着浆果毛茸茸的洗礼。
没洗礼一会儿,阿塔躲开浆果的冲击,抱着浆果躺在地上,抬手遮住要钻进眼睛的太阳,傻乎乎地笑了起来。
在这儿待着,也不是不幸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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