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一份原味菠萝包。”两道声音同时从售货台传来。
“两位客人不好意思，菠萝包只有最后一份了。”售货员向后看了一眼货架，随后表示道。
“给这位先生吧。”沈明黛瞥了眼身边的人，旅行包搭配休闲装，很像短途旅行的大学生，应当是来南城不久。
她想起来不远处还有一家门店，让给另一位客人也无妨。
“谢谢。”容宗宇温和地出声。
心跳突然加速，沈明黛忍不住停留下来，无论是身形还是嗓音都像记忆里的模样，猜想随机便被打断，长安街十车道都未必能遇见，更何况是两座城市。
在最后一份菠萝包打包完毕的时候，两个人同时转身，电光火石之间，眼神交错，任谁也没有别开双眼。
“好久不见。”容宗宇率先开口。
“好久不见。”往往意外之中，就是正确答案。淡淡的涩感蔓延在沈明黛心里，又被压下。
“带你去吃个饭吧。”容宗宇熟稔的语气，依旧是兄长般的关心，仿佛不曾道过离别。
“晚上和别人有约了。”沈明黛在脑海里搜索一番，想起来晚上的时间已经被预定了。
“下次再约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是不是换手机号码了？”容宗宇单手拿出手机，预备添加新的联系方式。
“嗯。”沈明黛接过手机，随后输入号码。
“有需要的话，可以联系我。”将手机放回口袋后，容宗宇像从前一样，摸了摸沈明黛的头顶。
“好。”沈明黛直直盯着容宗宇的眼睛，还是那样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她笑了笑，如同暗夜里的烟火，“菠萝包一定要趁热才好吃。”
容宗宇掂了掂袋子， “都记得呢。”
短短的几个字就掀起了巨大的波澜，又被埋下。就像街边的梧桐一样，年复一年，春去秋来中，不知更迭了多少次叶片。
梧桐在老去，行人在更迭。
但是沈明黛清楚，她不该再沉湎于过去。
随后，她走到了容宗宇两米开外，朝他挥了挥手，说道：“再见。”
转过身之际，望着头顶繁茂的梧桐，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重复一遍。“再见，哥哥。”
红公馆里，西装革履的男人们推杯换盏，女士们的一颦一笑都在灯火下格外耀眼。
“容总，您能亲自来，是我们的荣幸，这杯，我敬您。”话音落下，暗红的液体逐渐消失在男人的咽喉下。贺休砚随后将空酒杯摆在面前，昏黄的灯光下，只有酒杯依旧被照耀着。
“贺总海量，不过我更喜欢威士忌。”容宗宇的眼神从未在眼前的男人面前停留太久，只是似有若无地放在别处，从未离开。
“说来也巧，我最近新得了一瓶艾伦，恰巧就在这里。容总愿不愿意同我一起品鉴?”贺休砚冲服务员招手示意，取来昨日存在餐厅里的艾伦。
酒杯空了又空，但始终不曾停下。
“贺总的表，很特别。”蓝色的表面，银色的表带，是劳力士经典的情侣表。兴许是精心准备的威士忌打动了容宗宇，将不断见底的酒杯叫停，为难不再继续了。
“嗯，是她挑的。”贺休砚的眼神从表盘转向身边的佳人，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女朋友？”容宗宇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的人。“恭喜。”
“老人总是说，业力家成，这句话果然没有错。容总这般，想来也是这样。”酒精足够麻痹理智，让感性支配大脑。贺休砚望着身侧的美人，笑了笑。
“还没有女朋友。”容宗宇说完后便不再言语。只是饮下杯中的烈酒。
贺休砚瞧着面前越来越少的液体，晃了晃手中的酒杯，在容宗宇放下酒杯时，恰好一饮而尽，“南城的姑娘也是一等一的好，容总愿不愿意多留一段时间？”
“不了，我更喜欢首都。”容宗宇放下酒杯，婉拒了贺休砚的好意。
沈明黛坐在贺休砚身边，静静地看着这张桌子上发生的一切。
不可否认，容宗宇在谈判桌上，睥睨众生的姿态足够沈明黛欣赏许久。
但那都是过去时了。
喜欢首都的原因，是因为闵溪华吗？沈明黛摸索着记忆，在首都的时候，旁人总说，容宗宇如水，闵溪华似火，是不可多得的金玉良缘。时至今日，她也是这般认为的。只是不知道是否已经修成正果了。
酒过三巡，终于进入正题，贺休砚细细罗列了公司的优势后，最后才说，“容总如果想要入驻南城，我们会是很好的选择。”
“失陪了。”容宗宇指了指身侧的手机，便匆匆离去。
“你今天也很漂亮。”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每一声呼吸都格外明显。灯火明灭中，贺休砚看着沈明黛，看出了神，随后握住她的左手，笑了笑。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今天是来商谈的呢？”沈明黛看着被握住的左手，温柔出声。
“生气了吗？”贺休砚渐渐沉溺在温柔乡中，含糊不清地说着。
沈明黛微微扬起嘴角，不置可否，男人三分醉，是真是假都未可知。她就当作此时的贺休砚在哄她。
贺休砚伸出手，想要将捧住眼前的一切，“我要是同你说了，你还会来吗？”
“不会。”沈明黛偏了偏头，躲开了即将到来的触碰。
“可是我希望你来。”贺休砚收回手，用另外一只手托住下巴。
“为什么？”面对贺休砚的模棱两可，沈明黛继续追问。
“我在外头也免不了做低伏小,贺休砚嘟囔着，缓缓凑近沈明黛，”你就不能多关心关心我吗？”
沈明黛正想出声安慰，视线却在刹那间停住了，容宗宇站在明灭的灯光下，看不清神情。
下一刻，她将头转了回来，对着贺休砚说，“还要继续谈吗？”
“贺总醉了，下次再约吧。”容宗宇不知道何时站在桌前。
“好，来日方长，我送送容总。”语毕，贺休砚起身，将外套脱下，披在沈明黛身上，弯下腰，凑在她耳边，“待在这里不要乱跑，等会小常会送你回去的，我先走了。”贺休砚一步三回头地看着她，好生舍不得，直到消失在人群中。
逐渐冷清下来，偌大的包间里只剩下沈明黛一个人，她看向已经冷却的饭菜，抬起筷子，却在下筷之际被出声打断。
“都冷掉了。”容宗宇再次坐了回来，褪去了谈判时的精明，剩下一片温柔。“出去吃夜宵怎么样？你哥哥他说要是遇见了你，让我好好照顾你。”
沈明黛抬起头，愣了愣，随后继续移动筷子，“桂花糖藕冷掉的才好吃，要试试吗？”
“好。”
静谧的包厢里，只有桂花糖藕的消失显示时间的流逝，宁静终于被打破。“多久了？”容宗宇始终看着碗里小块的莲藕。
“一年了。”沈明黛咽下嘴里的食物后，静默片刻，终于是想到了答案，才出声，“认识一年了，交往的话，有一个月了。”
“这一年里，都在这里吗？”话音落下，容宗宇试了试碗里的莲藕，太甜了。便不再继续尝试。
“嗯。”这一年里，沈明黛走过大街小巷，从前，她总是走得太匆忙，错过了许多美景。梧桐大道很美，但是这里到处都是梧桐。
直到最后一块莲藕消失，她才缓缓开口，“哥哥他，怎么样了？”
“去年刚升了半级。”容宗宇简单概括了具体情况。
“那就好。”窗外的梧桐青翠欲滴，美不胜收。“你呢？”沈明黛将目光收回，转而看向身边的人，依旧器宇轩昂，眉目俊朗。
“我啊，还和从前一样。”容宗宇也看向了窗外的梧桐。
“溪华姐姐呢？”桂花糖藕已经见底，沈明黛握住眼前的酒瓶，轻车熟路地倒上几口。
“溪华去了纽约，今年圣诞的时候回来。”容宗宇看着她摇晃几下酒杯，随后一饮而尽，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眉头。
“到时候，我一定要去接机。”沈明黛笑了笑，眼睛里似乎有火光，照亮了眼前的一切。
故人重逢，她想，她已经可以接受自己曾经喜欢过的人，有了很好的归宿。她歪了歪头，分辨不出是否喝醉，“是第一次来南城吗？”
“怎么会是第一次，我们以前去过动物园的，不过已经是下午了，逛了一会，动物们就都去休息了。”窗外的灯火照在容宗宇半边脸上，模糊了隔阂。
“记不清了。”沈明黛淡淡地笑了笑，“不过啊，如果明天早上去看的话，一定可以见到鲜活的动物。”
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要记得一清二楚，有些事情既然被时间带走了，就让新的事情去填补。
容宗宇愣了楞，缓缓说道，“想去看看吗？”
回忆的烈酒是会愈发浓烈，还是会渐渐失去酒精，没有人能诉说清楚。
“来南城怎么会没有去动物园呢，要是不着急走，倒是可以去看看。”沈明黛看着他的食指在中指上摩擦，他自己也不知道，如果感到焦虑，就会有这样的行为。
是因为许久未见，自己划分的边界感太强了的缘故才会让他感到不开心吗。沈明黛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不要老是顾虑我。”
容宗宇微微叹了一口气，“你在我这里，可以永远是孩子。”
“你永远也是我最敬重的兄长。”因为太过熟悉，所以哪怕是微乎其微的情绪变化，都被沈明黛察觉到。
每一次见面，就当作离别，只有这样，才不会留下太多遗憾。
正因如此，沈明黛也不愿意将话语逼至绝处，才愿意再次说出未曾说出口的话。
他曾经也是自己最依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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