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荫回来的那天,照例还是扬柳去开车接他,坐上车子,她就给单荫抱怨:“小白被您弄得是气也不好发,夸你又不肯。”
单荫:“这几天,给她添上堵了吗?”
“如你所愿。”
单荫:“你问她现在是要饭还是要面子?”
扬柳笑而不语,“给钱她更高兴。”
扬柳:“现在去哪?”
单荫:“庆祝我回来,大办一场。”
单荫给了她一个地址,扬柳一路开到当地的陵州的剧院,进入停车场,见周围冷冷清清,心中还奇怪,怎么周六人这样少。
到了剧院里头才发现,除了他们的确是一个人都没有。
扬柳道:“现在怕被暗杀了?”
单荫愣了一下,才回过味儿来,这是在广西的时候,他开扬柳的玩笑话。
他轻笑下。
扬柳:“唱的是哪出剧?”
“森林诱惑,童话剧,看过吗?”
“成人童话?”
单荫:“你猜对了。”
两个人在剧院里,坐在视线最好的第七排正中的位置请的全是百老汇的当红卡司,就只为了他们两个人。
“他们在中国有活动?”
单荫:“亚洲都没有,特意为了你请来的。”
扬柳:“那小女子只怕是担待不起。”
单荫:“你很担待得起。” 他语气尽显宠溺,让自己倒有些措手不及。
“为什么选这个剧目?”
单荫:“这是我带单莺看的第一个音乐剧,她很喜欢。”
在一片黑暗中,舞台上亮起了一点星光,幕布打开,扬柳在昏黑中望着他。单荫的面容一片坦然,却又带着一丝的悲情。
她什么也说不出口,只是看着,看着四个她熟悉的童话故事被翻转,变成了一个苦情的成年人的现实世界。
后来的扬柳再也没有看过音乐剧,有人问她为什么?
她笑答:“人太多了,喘不过气。”那人笑她是神经病。
这一场剧目演完,已经临近黄昏,又到了黄昏,他们总是在黄昏相约,太阳的落幕恰巧是他们之间的初始。
扬柳走出剧院,张开双臂享受阳光最后挣扎的温暖。
单荫:”连张影都不合?”
扬柳:“不是合过了?”
单荫:“我说和我。”
扬柳还享受阳光呢,“我当然要和有价值的人合,摆你的合影出去,人家怎么知道我看了场百老汇当红卡司的音乐剧。”
单荫:“装腔作势你比我得心应手。”
扬柳闭上一只眼打量他,又俏皮笑了下。
单荫捕捉到她的举动,”有什么好笑的。”
“笑你这人还挺重仪式感,给姑娘包个场,还得纪念一下。”
单荫说的痛快,“我可不是给谁都包场,你爱信不信。”说完他向停车场走。
扬柳在他后头快步小跑了两步跟上他,自然地挽上他的胳膊,“怎么,闹小情绪了?”
“真金白银想讨人欢心,谁知人家不领情。我就是打个破锣也有响,想不到连个影都没有。”
扬柳:“还够酸的,以前没看出来你是这么矫情一人。”
“那你今天就看见了,矫情,矫情的厉害。”
扬柳笑起来,冬季的阳光正好打在单荫的半边脸,光影晃动着,像一副流动的油画。她忍不住看迷了眼,单荫要看她,却被她叫停。
“别动,就这样,很好看,让我再看一会儿。”
单荫虽是不解,却也笑着配合她,“要定格画面吗?不拍一张,我可上相。”
扬柳:“我记性好,能记一辈子。”
光线漂浮落在了他的肩头,虽然没了那束光,可他却不敢转脸去看她了,幸好走到了车边。
“吃野味吗?”
“什么野味?”
单荫笑而不答,径自把车开上,不理睬她,任凭林苘怎么提问,就是忍着不告诉她。
扬柳被他激起了一股子好奇,车子往郊外开,迎着慢慢落下的日头,进入到荒芜的末日。
一个小庭院,扬柳没来过这儿。
“像是新修的?”
单荫:“正是,有个相熟的老板想在内地开间餐馆,我推荐他来这里。”
单荫车子刚到门口,门自动开了,他开进院中央,来了个服务生过来接走单荫的钥匙。
扬柳:”还有其他人?”
“没了,他把场子借给我。”
扬柳奇怪,“至于这么隆重?”
“不是什么名贵的,只是厨子请到这里,做起来自在。这边晚上可以看星星,带你玩个浪漫。”
扬柳:“我从前看来是误会了你,你的花样实在很多。”
单荫:“你记住,只要有钱,这世界上的大部分男人都很会很懂女人。”
扬柳:“女人就这么肤浅?”
“你误会了,不是女人肤浅,二是这世界上无论是肤浅的还是严肃的,到最后往往会落在钱财二字上。所以不是女人付钱,如果一个女人有了钱,她也同样很理解一个男人。这不是男女的魅力,是金钱的魅力。”
扬柳:“你为它着迷过?”
单荫:“我曾为它沦陷,你呢?”
扬柳:“我为它痛苦,直到今天。”
单荫揽住她的肩膀,重重的拉到他身边,”我明白,我也明白即便我说了往后你无需这样痛苦,可你依然不会释怀。”
扬柳听后,却释怀一笑,“你说的对。”
单荫:“扬柳,我不会祝你家财万贯,但我希望你衣食无忧,这一点靠你自己的双手你可以做到,而我能尽我最大的能力去帮你达到。”
扬柳抱住他,突然抱住了他,”多谢。”
单荫回抱住她,在她背上轻轻拍着,”一切都在好起来。”
扬柳:“我相信你。”
单荫:“走吧,你的晚餐好了。”
扬柳:“我得好好看看到底是什么神秘兮兮的东西,让你这么瞒着我。”
单荫:“你尝一口兴许就知道了。”
桌上摆上了一盅汤,汤色看着没有任何问题,里面夹杂着肉条和配料,再没有其他的东西。林苘大着胆子尝了一口,连汤带肉。
“如何?”
“好喝。”
单荫笑,”我就知道你也许会喜欢。”
“什么东西做的?”
单荫:“吃完再告诉你。”
“味道有一点腥,但可以接受。”
单荫:“名厨做的,总不会太差。”
“还以为你这么神秘,是要自己下厨?”
“这菜我做的不如他,实话实说。”
扬柳:“难得看你也有认输的时候。”
单荫:“粤菜接触的少,单莺不爱吃,我就没怎么学过。”
“你常给她做?”
“那时候在英国,饭根本没法吃。她上了半个学期,吃瘦了八斤,我就开始每天给她带饭。”
扬柳:“你那时候不也很忙?”
“早上起早去买新鲜的海鲜,一三五都带海鲜,大多是鱼虾,其余的三天穿插着肉,最后一天给她吃素,让她缓缓。吃了不到一个月,体重就恢复了。她嘴刁,从小北方长大,也爱吃北方的菜色,辣吃的少。所以我面食做的多,麻辣的菜色基本不涉及,粤菜她觉得太甜。女孩子大了就爱美,说吃太甜会发胖,讲究多着呢。” 他说着不觉动情,从兜里掏出烟来抽上。
眯着眼睛,又开始给林苘讲起故事来。
“你知道她最爱吃什么?”
扬柳:“北方菜,炖菜?”
单荫摇头,把烟递给扬柳,”要吗?”
林苘拒绝,又喝了一口汤。
“番茄炒蛋。”
扬柳:”是你母亲常做给她吃的?”
单荫嗯了一声,“我妈做菜做得少,就会几道家常菜,翻来覆去地做,她就跟着翻来覆去地吃。人没了,菜还在,就留点念想。一年到头三百六十五天,能做出三百天的番茄炒蛋,也奇怪,就是吃不腻。我都不爱炒了,她顿顿都要。”
扬柳:“人都是在追求失去的东西,总希望能够失而复得。”
单荫抽着烟不讲话,呼吸沉重起来。
扬柳把最后一口汤喝完,将碗推到他面前,“现在你可以告诉我,这是什么做的了吧?”
单荫狡猾一笑,”蛇羹。”
扬柳皱了下眉头,没觉得恶心,“你怎么笃定我怕蛇?”
“我没说你怕蛇,你仔细想想,不觉得这个场面你见过吗?”
扬柳把两个人相遇的所有都想了一遍,却始终想不起什么时候说自己想和他吃蛇羹?
“你和我说,老扬爱看武侠,学古龙喝竹叶青,后来他喜欢找他书里写过的那些寻常玩意。古龙写地陆小凤传奇里有一章,是他带薛冰吃饭,正是蛇羹。他现在吃不了,你替他尝尝。”
扬柳看着空碗,又看看单荫,他心太细了,细到扬柳都无法去分辨到底是他天性如此还是他动了情。
扬柳:”你记得很清楚,很好吃。”
单荫向后靠在椅子上,手搭在椅背,”秋冬吃蛇最好,活血生热,你身子凉,尤其是脚,半夜总得再给你捂捂才行。”
扬柳:“难为你了,还把你折腾起来。”
单荫:“得了,好人做到底,我也难得做几回好人,自己心里明白就行,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以后。”
扬柳不搭理他,”就一碗汤,大老远地跑来这,这可吃不饱。”
单荫冷哼一声,”早知道你难伺候,都准备好了。”
扬柳一眨眼间,就上来一个侍应生,上的确实广式茶点。
”做粤菜的大师傅,几代传人,货真价实。”
“果然跟着你,物超所值。”
单荫:”我的价值还很多,你能慢慢研究很久。”
扬柳望着他,深情地道:“但愿我一生都研究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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