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愿星有些发渴,赶路急匆匆她没有买饮料,杯子也是空荡荡的。
今天气温明显升高,车里开着空调,但她额角还是沁出汗水,她抽了张随身的纸巾擦了汗,攥着纸巾想去打水。
眼看就快到了关门的时候,向上挤的人很多,与人肉贴肉本就起鸡皮疙瘩想想就很难受。
只是她坐在里面,旁边的人还没到,等ta来后,她就更不想还要搭话请对方站起来让路了。
果然,还是忍一忍好了,四小时而已,不喝水也不会怎么样。
她刷着手机的微博热搜,有一条关于某知名奶茶店,将于下个月初在全国扩张一百家分店。
其中竟有c市的身影。阮愿星在国外就喜欢这家奶茶品牌,只是明明在国外已经开了数家分店,迟迟没有开到她家附近有些遗憾。
不过繁华喜欢扎根城南,城北连花木都稀疏些,她轻叹气。
这时一对母女走到她身边,女孩看上去初中的年纪,手指绞着衣角,很内向的样子,母亲低声和她说:“好了,坐姐姐旁边吧。”
阮愿星还以为她们会让她帮忙换位置,她能看出女孩很不想离开妈妈身边。
她已经在盘算如何最快速度将东西收好,愣愣看着女孩坐到身边。
母亲往车后面走去,没有露出太过于担心女儿的表情,背影分外坦然,不曾回头。
她心中绞紧,频频看向身边的女孩。她下意识将这样的反应和“不在意”三个字牵连到一起。
几次难得见到父母,分别时看到他们几乎全无留恋的背影,她会被“被抛弃”的恐惧淹没,就像人世间所有大雨忽地全部倾轧到她身上。
只有稳定、确信,甚至过于用力的疼痛才会让她相信这时安全的。
许多年来,她都将这种渴望压在最深的心底。
她渴望一个折断肋骨的拥抱。
袅袅说她是不是有些恋痛,她犹豫了很久,没有反驳。
“可以换座位的。”阮愿星小声说,带着安抚意味。
女孩听到她声音,超紧张地手忙脚乱:“没关系,妈妈很相信我。”
阮愿星轻轻“嗯”了一声,心渐渐归于平静。
原来她的经验是不普适的。
就像曾有人问她画技是如何进步的,她只说多练习,没有说当时在国外妈妈爸爸将她托付给一位旧识,对方不久因过失杀人入狱,她断了所有生活支持。
她每日打工到深夜,凌晨也要起床到附近的商店帮忙上货,勉强在物价超高的地方支持自己的学业和生活。
没有成年,需要祈求才能得到一个好心的机会。
其他譬如被欺负、被抢劫已经是家常便饭,她需要学习乡下老人的做法,将现金缝在内衣里保护好,比保护好自己的人生安全还要在意。
就此,越来越封闭内向。
善心的房东的邀请她常常婉拒,唯一向她示好的同学因为屡遭拒绝不再想和他打交道。
画画是吞噬她的汪洋里,她唯一能抓住的稻草。
以生存为命去肆意作画,也成就了她飞速的进步。她不好将苦难是温床的理念传递给渴望进步的那个人。
但面对种下的不被在意的伤疤,她竟不能这样理智,仍要好心地“推己及人”。
她敛下目光,麻木地看着手机。
女孩递过一瓶椰子水,声音只比蚊子的嗡鸣大一些:“你、你要喝这个吗?”
内向者的示好,阮愿星太过熟悉,她知道她一定付出了很多努力。
没有拒绝,她伸出手接过,温柔地牵起唇角:“谢谢,我刚好渴了。”
旅程中她们没再说话,过了不久,阮愿星从下好的电视剧中侧目,女孩已经枕着颈枕睡着了。
不久后,乘务员来推销礼品、速食之类的,她见价格不算贵得过分,挑了一只兔子挂件,静悄悄放在女孩的小桌板上。
-
从高铁站背着包出来,阮愿星连喝了好几口椰子水。
清甜的,很是解暑,一时间适应了高铁和外面的温差,就是有些冰得蹙眉,太阳穴震得嗡嗡的。
下车前,女孩和母亲晃着手里的挂件,笑起来和她说拜拜。
现在想起来,仍觉得有些神清气爽。
好幼稚。阮愿星自己吐槽自己。
……然后兴致勃勃伴着刚起的微风,坐到路旁扫的干净的长椅上,发粉见说了这件事。
尾数为九的那位时常引起她注意的老粉,被顶到了最上面,眼见ta的赞快比她这条微博还要多了。
微博用户234189:因为你就是很好。
言语间的过于笃信,她几乎以为这是她哪个熟悉的人。
她有些尴尬地红了耳尖,将手机熄灭,此时公交车也来了。
再坐十二站公交,就到了她的住处。
车上摇晃得厉害,她迷迷糊糊额头险些撞到玻璃,她心里碎碎念,司机师傅这是在飘逸吗。
坐到第十站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不常晕车,这还是第一遭。
从腿上的书包侧面翻出一颗陈年薄荷糖,忘记是不是某个商场导购塞给她的,吃起来明显的劣质塑料味道。
她蹙了眉,只觉得度秒如年。
此时接到沈执川的电话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她手指已经条件反射放在挂断键。
那夜耳畔令人安心的声音重回脑海,她鬼使神差点下了接通。
“喂……有事吗?”她声音沉闷,毕竟在公共场合,已经很是压低的声音。
细碎又喑哑。
字与字的连接模糊不清,夹杂着黏腻的口水音。
-
沈执川攥紧了手中的钢笔,手背青筋毕露。
这声音……真是……
他最旖旎的妄想中,也不曾听到这样缱绻得滴水的声音,来自她,可以轻而易举扼住他一整个心脏。
他轻吸一口气,调节成最温柔的嗓音。
这是他对她惯常的声线,他本音要更低些,按照容景深的说法,就是在“为爱变夹子”。
“嗯,到家了吗?”
“快到了,现在在车上。”
他听出阮愿星对他的态度冷淡许多,他并不曾因此太过痛心。
他知道用利齿衔住她哪一块皮肉,她非但不会挣扎喊痛,还会往他怀里钻。
所以他不怕她身上用来保护自己的刺。
他并不曾想过彻底软化这些刺,即便足够长,在他拥抱他的时候穿透身体也无妨,她不会痛就好。
“吃过饭了吗?”他转了一下手中的钢笔。
冰凉的笔身因他的体温在面对阮愿星的时候上升,而逐渐变得温热。
他听力不差,常年戴着耳机工作也听到助理和旁人在他办公室等待文件时的小声讨论。
他们说他工作时听音乐不会分心吗。
他从未有过享受音乐的爱好,常年的听的是那些年和阮愿星的通话录音。
一些经历让他自小就懂得居安思危,在拥有阮愿星的时候也会一次次录下每一通电话。
几张内存卡在父母最严重的那次争吵遗失殆尽,只有旧手机仅剩没有损坏的几个文件,合在一起恢复了音质后,只有一小时三分钟。
最开始的每一天,都被分割成数个一小时三分钟的集合体,耳机里阮愿星细嫩的声音才能让他确定自己存在的意义。
找到她。
永远不要再分开。
她带着鼻音的声音回荡在耳边:“没有呢,回家炖汤喝。”
他弯起眉眼,随手将需要他签写的文件写下姓名。
“嗯,但你炖的汤……真的不会吃坏肚子吗?”他调侃她的厨艺。
阮愿星果然带着愠怒,声音比刚刚更软也更……娇。
“沈执川!”她轻声叫他的名字,显而易见的不满。
用这样的声音叫了他的名字。
或许用这么多年来读书,还当过几年文学社的社长,他应该用更温和的词汇形容他现在的感受。
……他只有最精确也最原始的想法。
很爽。
像跑进浴缸毛孔张开时灌满了糖浆的感受。
指尖轻轻蜷起来。
“嗯,不逗你了,记得不要用冻鸡炖汤。”他含着笑。
她明明在吃饭上算挑剔的,小时候还会很可爱地刁难他挑出菜里细碎的葱花,让她翻出一个,都要哄很久才肯好好吃饭。
他轻叹口气,需要更快一点才好,比起他积攒如沉疴的情/欲,他竟更渴望为她每日好好做饭打扫,让她可以更舒心些。
不必再这样强装坚强,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成年人。
她带着鼻音,声音还是不满:“现在哪里有鲜鸡卖。”
他总想照顾她。无奈轻扶额。一瞬间他竟想学她小时候喜欢的小说里的男主,空运一只农家鲜土鸡给她。
-
是了,炖鸡炖出的鸡汤她往往只能加些胡椒粉,不然以她的厨艺只能喝到腥气的“洗澡水”。
她听了沈执川的叮嘱,更觉得麻烦,刚好下车了,匆匆挂断了电话。
刚到家时,竟已经有点灰尘味了,她有一扇窗忘记关,吹进不少尘灰。
煲鸡汤时,沈执川刚好发来一条精简的冷冻鸡煲汤的菜谱,她看了两眼觉得自己又行了。
两小时后,她尝了一口,面色难堪。
打开了外卖软件,看到最近的鸡汤外卖配送费九元时,幽幽叹了口气,去楼下买了一罐白胡椒粉。
猛猛加。
自己做的黑暗料理自己来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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