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饭回帐篷里,众人被告知,因金察极度缺水,每人每日的用水只有一壶水,因此饮食和洗漱,甚至清洗衣物,也只有这一壶水。
理想是美好的,但现实总是残酷,刚来的第一日,大家就被金察的残酷环境击碎满腔热血抱负。
这一天太累,大家简单洗了一把脸便就躺下,果然有人打鼾,而且鼾声还挺大,但过于疲惫的身体并没有被鼾声惊醒。
李兰时睡了一觉醒来,睁开眼见帐篷里有微弱的光亮,探起头一看只见隔着几个铺位的万玲打着手电筒,她的膝盖上搁着一个小笔记本,手里握着一枝钢笔正在写什么。
今天是来九连的第一天,明后两天休整,最迟不过后天就要选出班长。
万玲算过,25名女生,至少要分成两个班,这样就会有两个女知青班长。看那指导员对她另眼相待,还特意问了她的名字,这女班长多半有她的份。
当班长应该是十拿九稳的,主要是想当一班长,一班长在特殊情况下可以代替排长,比二班长的权力大。
万玲其实也累得不行,但她还是要准备好当上班长的发言稿。
李兰时吐出一口气,人的心气再大,没那个命也是枉然,过不了一会这万玲就成了野狼的美味。
当然万玲的野心也是在她死后,大家整理她的遗物时发现她写的就任班长发言稿。
大约过了半个钟头万玲起了身,她内急,刚要出帐篷忽然想到指导员的嘱咐要结伴起夜,她便推了睡她旁边的女知青。
那女知青正睡得迷糊,哪里肯理她,听说是去上厕所就更加不愿意了。
万玲又喊醒了三四名女知青,但万玲这种性格作派,动不动就上纲上线训斥别人,说光面话,女知青们都不喜欢她,自然都说不内急。
大约是憋不住,万玲也顾不得什么,只得举着手电筒一个人出了帐篷,她甚至忘记拿帐篷外面的砍刀。
李兰时迅速披衣出帐篷,拾起帐篷外的大砍刀,救万玲有两方面的原因:一是看看如果万玲没死,会在知青中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又或是会改变什么;二是万玲虽然讨厌,但罪不该死。
夜很深,满天星光灿烂,李兰时打了个寒颤,戈壁滩中的气候早晚温差大,白天可能二十来度,夜里可能就只有几度了。
四周十分寂静,除了轻轻的脚步声便没有其他。
李兰时凝神戒备,戈壁滩里食物匮乏,饥饿的野兽便会闯到有人烟的地方。
男女厕所在营地的最后面,因为人比较多,厕所里的蹲位也比较多,一长溜过去十来个。
万玲步履很快,突然闹肚子也是见了鬼,她按着小腹,脸上发白。
深一脚浅一脚好不容易到了厕所前,那感觉就如同胜利在望,万玲一头便钻进去。
厕所最里面有两点黄绿色的光亮,一闪一闪,顿时厕所的臭气似乎是凝住,万玲突然有了不祥的预感,手中的电筒光照了过去。
万玲没见过狼,但见过狗,那眼前这只像狗的东西是……
狼。
瞬时砰地一响,手电筒便从万玲手中的掉落,滚到厕所的坑里去了。
感到危险的万玲下意识向后退,此时她的肚子也不疼了,谁能想到这么巧就真能遇到狼呢?她退后一步便大嚷着救命,转身向厕所外跑去,就在这时身后一股疾风,万玲的身体被狼扑倒了。
湿答答的液体滴落在万玲的脖颈里,正当万玲只当她命休矣时,急促的脚步声冲入厕所,万玲抬起头,黑暗中仿佛有个金甲神人举着一把发出彩虹光芒的宝刀,那刺眼的光亮把整个厕所都照亮堂了。
只见那金甲神人宝刀起落,湿答答的液体带着暖意又滴落下来,这次是滴落在在万玲的背上。
嗷呜——
狼受了伤,瞬间从厕所窜出去。
“万玲。”
李兰时见万玲趴在地上没动,遂伸手拍她的肩膀,不料万玲还是一动不动。万玲早就吓得魂飞魄散,神不附体,她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也不知狼已经逃走了。
“万玲。”李兰时又叫了她一声。
万玲身体直挺挺僵硬,这黑灯瞎火的李兰时也不知她情况怎样,李兰时便在万玲的大腿上重重揪了一把,瞬间万玲大哭出声。
“你没死啊?你怎么不出声?”李兰时无语。
“我没死?”万玲听到这句话陡地清醒过来,止住哭声,她朝脸上一捏,疼得五官扭曲,果然自己是活着。“咦?你不是那个李兰时吗?你怎么在这里?”
万玲回忆刚才的情形,自己好像是看到一个金甲神人。
“我不在这里你还能有命?”李兰时更无语,不感谢救命之恩,也不至于要问她为什么在这里吧。
霎时万玲明白了,自己是把李兰时看成金甲神人,不等万玲开口厕所外面又传来了脚步声,脚步声杂乱,还有人说话的声音,有男有女。
手电筒的光落在她俩身上,挎着刀的李兰时和瘫软如泥的万玲都被照得清清楚楚。
大家是听到狼嚎声赶来的。
刘水生一脸惊疑不定,他望向李兰时,李兰时挎着的大砍刀上还有血渍,血未干,在顺着刀刃往下淌。“发生什么事了?”
“狼,狼,狼……”万玲说不出话,只说了三个“狼”字,可见恐惧之深。
虽然万玲没明说,但大家都已经明白了,万玲在厕所遇到狼,是李兰时砍了狼,救了她。
“指导员,发现一匹死狼。”厕所外面有人喊刘水生。
刘水生赶紧向厕所外跑去,离厕所约摸二三十米远有一匹死狼的尸体。“老赵,手电筒照着。”刘水生抬头看着身畔的一个四旬汉子。
老赵是食堂炊事班的班长,力气很大,一次可以扛两百斤面粉。
他最先发现狼尸。
手电筒的光照在狼尸上,狼尸的毛发染透血,却没有看到伤口,刘水生遂将狼尸翻过来,这才瞧到狼尸的颈部被砍开了一道深口子,血是从这里流出来的。
刘水生伸手摸向狼尸颈部的血,对着手电筒两指搓了搓,血还是热的。
“刚死。”
“好家伙,一刀就差点把狼头给砍下来。”老赵言语中不无佩服,他笑道:“谁干的?我要请他吃面,吃羊肉汤。”大约觉得光请吃面没诚意,老赵就改成请吃羊肉汤。
这时众人扶着惊魂未定的万玲从厕所出来,李兰时默默走在后面,大砍刀垂在腰间。
“杀狼英雄来了。”刘水生笑道。
“谁?是谁?”老赵眼睛瞪得像牛眼,这出来的一堆女娃儿,也没瞧着个杀狼英雄。
“那不就是的,挎刀的女英雄。”
老赵终于瞧到李兰时,大吃一惊道:“原来是个女娃儿,好力气,好眼力,好准头。”老赵连赞了三声好。
“还有好胆量。”刘水生加了一句。
这是实在话,好胆量是一切的前提,不然见着狼就害怕,好力气,好眼力,好准头都是没用的。
“指导员就是会赞人,不像我们大老粗赞不到点上。”老赵嘿嘿笑。
刘水生向李兰时迎过去,老赵也喜孜孜地跟着。
这批知青还真有拔尖的,这第一夜就出现了一个好苗子。
“同志,你叫什么名字?”
李兰时瞧了刘水生一眼,她与刘水生的老婆王兰兰关系还挺好,道:“我叫李兰时。”
刘水生点了点头,笑道:“累了吧?快回去歇息,明日还要开会。”
他看过这批知青的档案,对李兰时有印象,她是这批知青中唯一一名大学生,品学兼优,但只上了一年大学便要求去西北参加兵团支援国家建设。
条件是非常不错的,就是出生差了些,祖上是资本家。
因此刘水生就没再说什么,便让李兰时回去歇息。
坐在连队办公室里刘水生开始思考女知青一班长的人选,他原来属意万玲,但万玲在众人面前失魂落魄,虽然女孩子胆小,遇到狼害怕是正常反应,但是她表现得不如李兰时,别人就不会服她了。
这时办公室的帘子被拉开,一名皮肤黝黑的年轻男子进来,乍一看像个山里汉子,但与山里汉子又不同,虽然皮肤粗糙,但是眉骨鼻梁突出,五官分明,嘴唇上有些靛青的胡茬子,仔细看模样儿还挺俊的。
他一边走,一边取挂在肩上的水壶,揭开盖仰脖便喝。
“老韩,你怎么回来了?大家都回来了吗?怎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刘水生坐起来。
“赶种完了就都回来了,我让大家悄悄的,别惊醒其他人。老刘,知青都安顿好了没有?”韩潮灌完了水,但他还是渴,伸舌将唇上的一点水渍都给舔干净。
刘水生瞧着他这个动作笑开了,只要生长在这里的人都是这样珍惜水,不会浪费一滴水。
“知青们中可出了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他们闹事了?”韩潮猛吃一惊。
“那倒不是。”说着,刘水生便将李兰时砍死狼,救下万玲的事说了一遍,他也是大学生,因此讲起来便先润色一番,讲的是绘声绘色。
把韩潮听住了。
“我去见见这个李兰时。”
“见什么见?人家刚睡下了,你明天再见她。对了,明日你见了她后,我还有一件事要与你商议,这是个难事,我有点拿不定主意,明日召集全体支委参加会议举手表决。”
刘水生起身走到档案柜前,打开柜门,从牛皮信封里抽出一张履历表递给韩潮。“你看看,这是李兰时的资料。”
履历表上有一张一寸的黑白照片,照片中的姑娘齐肩短发,清丽出尘。
韩潮的目光仿佛被钉在照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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