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山镇的这段临海城墙始建于明代,后来历朝历次修缮加固,直到清末,面对肆意游弋在大海上的坚船利炮,已经完全无能为力,后来就渐渐地坍塌了。
程扬和薛然走到这里的时候,看到就是如今破旧沧桑的模样,只剩下一部分完整的城墙,建在坚固的礁石之上,站在上面往下望,是壁立千仞的礁石,海浪汹涌澎湃地拍打在礁石上,溅起巨大的浪花,浪涛声隆隆如雷震一般。
海风轻狂,把薛然的发丝吹得乱舞。她感触地说,“站在这里,才知道为什么说位置险要了,真壮观。”
“城墙以前有好几里长,已经垮塌得不成样子了。”程扬扶着潮湿的城墙石,遥望大海,“不过,现在防御也不靠它了。”
程扬望向大海的目光很深沉,有好一会儿没说话。薛然站在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到茫茫大海上,数点船只帆影,那是渔民们出海捕鱼的船,在波涛中时隐时现。
猛烈又潮湿的海风吹在身上,薛然不禁打了个寒战,抱起胳膊来。程扬才从沉思中醒转过来,伸手搂住她的臂膀,摸起来有些潮润沁凉。
“这里风太大了,我们走吧。”程扬拉着她小心地踩着凌乱的石头走下城墙,再看手表已经下午两点钟了。
经过镇上的供销社时,薛然想起来要买草帽,两人买了两顶草帽和草编扇子,这样的当地手工品,供销社里倒是很多。
返程的路上,薛然开始好好地观察沿路的景色,山丘上的植被很茂密,经过岔路的时候她特意记一下路标,程扬问她,“你要自己一个人再来?”
“嗯,你不是今天休假就结束了吗?我一个人的时候可以再来镇上转转。”
程扬沉默了一下,说道,“你不要一个人来,路有点远,比较偏僻,不太安全。”他想起之前薛然遇险还心有余悸。
“这附近有村子吗?”
“有,离家属区不远就有个渔村,叫南头村,现在叫南头大队。镇子周围有好几个大队。”程扬解释道,“这里有陈、林、黄、郑几个大姓,很多村子间是姻亲关系,虽然解放十几年了,但宗族观念还是很重,真有什么事,都是家族的人来管,很多事情,镇里也没办法插手。”
薛然不解地看着他,不知道他什么意思。程扬抬手理了理她额边的碎发,“这里是海疆,不像城市走到哪里都有人,你一个人不要走远,安全第一,知道吗?”
“我在这里感觉比在北京安全多了。”薛然嘀咕了一句,“我看两花婶阿炳叔他们都很朴实热情啊。”
程扬叹了口气,想着她之前生活环境太单纯了,继续说道,“两花婶看起来就是很普通的劳动妇女,是吗?”薛然疑惑地看他,不是吗?
“两花婶以前是民兵,阿炳叔也是,他们都是挎着枪打土匪的民兵战士。”薛然惊讶极了,两花婶看起来平平无奇,没想到是这样的经历。
“你想想,这里十几年前还是土匪横行,还有对岸留下来搞破坏的人,这些年大力肃清才稍微平静了些,现在地方上变动又厉害,你一个人,不要走太远。”程扬认真地说道。
薛然默默点头,过了一会儿问道,“两花婶会打枪?”
“她枪法很准,现在的很多女民兵还是她教得打枪。”
“好厉害,真想不到!”薛然觉得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出门都受限制,想了想又问道,“你们有格斗训练吗?”
程扬眉梢一挑,“你要学?”
薛然顿了一下,叹气说,“你一周才回来一次,又要休息,算了,不学了。”
“我教你几个打拳的招式,平常练练,强身健体也好。”程扬安慰她。
“那我做广播体操不就行了?”薛然皱了下眉头,又问道,“我能去海边吗?就是你带我去的那个海滩。”
程扬有些无奈地看她,薛然着急道,“那儿又不远,我要是连海边都不能去,整天在屋子里,不是憋死了!”
“那你日落前必须回来,涨潮很快。光脚走路也要小心,别让碎贝壳划破了脚,”程扬停顿了一下,又说,“你不能光着脚在石头滩上走路,你保证,我就让你去。”
薛然皱着眉瘪着嘴,最后点头,“知道了,我不光脚走路。”
“海边风很大,反射也强,很容易晒伤,你不要待太长时间,记得穿上长袖衣服带着帽子防晒。”程扬边想边嘱咐她。
“你怎么这么能唠叨……”薛然小声嘀咕。
程扬气笑了,停下来看着她,“真还没人说过我唠叨。”
“我都二十岁了,又不是小孩,不会受伤的。”薛然争辩道,“我在学校也是一个人生活。”
“这里和北京不一样。”程扬回了她一句,就不再说话。
两个人沉默着走了一段路,薛然忍不住去拉他的手臂,“生气了?嫌我不听话?”
程扬瞥了她一眼,“是,嫌你不听话。”
“可我平常就得一个人生活啊,”薛然不服气地说,“你又不在,还管那么多……”她看到程扬严肃的目光,声音渐渐没了。
“你刚到这里,什么都还不熟悉,不要贸然做事,”程扬忍着脾气,刻意缓声说,“就是因为我不在,才说这么多。”
“知道了。”薛然有点沮丧,她以为这些天和程扬相处,他总是处处照顾她,会继续依着她、迁就她,但他没有。
算了,今天是休假的最后一天,程扬内心叹了口气,刚要开口,薛然却又过来抱住他的手臂,“你下周哪天能回来?”
“周六下午或者晚上,周日可以休息一天。”程扬比刚才的语气和缓了许多,他想了一下又加了一句,“如果没有特殊情况的话。”
薛然已经习惯了这十来天和程扬朝夕都在一起,又是从北京初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心里有些惶恐不安,搂着他的胳膊,把脸贴在他肩膀上,并不说话。
程扬停下来,双手扳着她的肩膀,看她眼圈有点红,叹了口气,“怎么?哭了?”
薛然抿着嘴不说话,看到程扬身上还挂着个柚子,忽然扑哧笑了一声,两滴泪落下来,又哭又笑。
女孩子脑子里到底想些什么?程扬头大如斗,他大概知道她为什么哭,但不知道她为什么笑,皱着眉头看她,“到底怎么回事?”
“你把柚子给我。”薛然伸手去他肩膀上摘那根麻绳,一边用手背擦眼泪。
程扬不明所以,看她坚持要摘,拿下来递给她。薛然拎在自己手上,一只手还在擦眼泪,“走吧,我要回去吃柚子。”
“有你这样擦的吗?”程扬从挎包里掏出一块手帕塞到她手里,“把眼泪鼻涕好好擦擦。”
薛然把手帕按在眼眶里吸眼泪,结果眼泪越流越多,她把头扭向一边忍着声音流泪。
程扬有些郁闷地看着她,深深地叹了口气,走上去把她搂在怀里,“别哭了。”
薛然呜呜地哭出了声,一句话也不说。
“别哭了,哭也解决不了问题。”程扬轻拍着她的后背。
“我不是在解决问题,我是在发泄情绪。”薛然埋在他怀里瓮声瓮气地说。
程扬依旧轻拍着她。
她忽然抬起头,瞧见程扬无奈的神情,又觉得自己有点无理取闹,拿着手帕在脸上用力地擦了擦。
“走吧。”薛然深吸了几口气,要往前走。程扬拉住她,见她的眼眶和鼻头都红红的,眼睛像被水洗过似的,有点可怜的样子,内心有一种被她打败了的感觉。
“发泄完了?”
“嗯。”
“不哭了?”
“嗯。”
“唉,你啊……”程扬又把她搂在怀里,“我该拿你怎么办。”
两人默默地走,薛然渐渐平复了心绪,轻声问他,“我是不是很麻烦?”
“没事,我愿意被你麻烦。”程扬回答,她听了抬眼看他,他继续说,“但是,我刚才说的那些,别当耳旁风。”
“好。”薛然又挽住了他的手臂。
又是夕阳西下的时候,等到他们回到家属区,部队里的干部们正陆陆续续从军营回来过周末,他们看到程扬和一个姑娘走在一起,都很讶异。
“程扬!”有人打着招呼直接就问,“这是把你媳妇接来了?”
“对,马上办结婚手续。”程扬也直接回他。
“哟!恭喜!到时候我要讨杯喜酒啊!”
“没问题。”
短短的几步路,程扬给薛然介绍了两个副营长一个教导员和一个副教导员认识,不同的营部驻地之间都有些距离,但家属们都住在这个大院里。
快走到房子的时候,程扬说道,“好了,估计今天晚上大院里的嫂子们都知道我媳妇来了。”
薛然哭笑不得地看他,“你这么有名吗?是不是你把这些嫂子都得罪了?”
“那倒也不至于,”程扬看她又恢复精神了,逗她,“她们肯定特别好奇我找了个什么样的媳妇,明天就该来参观你了。”
薛然皱起眉头,不满道,“你今天晚上就走了,让我明天一个人面对你的烂摊子。”
“怎么是烂摊子?”程扬好笑,“她们见到你,应该恍然大悟,原来我想找的是这样一个仙女。”
薛然被他逗得笑了,轻捶他一下,“你怎么这么贫。”
走到小院门口,一个壮实的方脸男人站在院子里吸烟,穿着军装没有戴帽子,程扬朝他挥了下手,“利民。”
张利民也挥了下手,“程扬,回来了。”
见面免不了又是一番介绍,张利民是个话不多的人,互相介绍完,他递给程扬一支烟。程扬拍拍薛然后背让她先进屋,薛然把他们拎回来的东西也带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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