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勒个巴子的……”王海生走进指挥所,忍不住讲了句粗话。程扬挑眉看他,王海生气哼哼地把余下的粗话咽进肚子里,嚼着舌头说道,“这要是在战场上,老子早一枪崩了他。”
“别说废话了”,程扬把帽子一摘,将桌上的火力部署图展开,作战参谋已经用红蓝铅笔标注好了关键位置和信息,“他们是师里调过来的,脾气大能理解。”
“呦呵”,王海生好笑地看着他,“我还第一次听脾气大的人说别人脾气大能理解。”
“你跟我说绕口令的功夫,把这火力图都改完了。”程扬又走到门口喊了一句,“存义!来一下!”
副营长杨存义跑着进来,“营长!”
“弹药运输几点到位?”程扬看了眼手表。
杨存义也抬手看表,“还有两个小时,只会提前不会延误。”
“行”,程扬点头,“通知各连,来指挥所开会,调整一下火力部署。”
“是!”杨存义跑着离开了。
王海生又气不过,“妈的工程营不干人事,让我们跑断腿!”
“他们调试过了,没有达到理想数据,只能按保守数据来”,程扬从口袋里掏出笔记本,趴在桌上对应着用红笔重新标注图纸,“吕峰不是说了,我还得给你说一遍?”
“我老早就看他不顺眼了”,王海生也趴到桌子上看图,“什么时候我悄悄去打他一顿,解解气。”
程扬像看白痴一样看他一眼,“能不能干点正经事?”
“这还不正经?”王海生展开人员配备图和火力图并排放,也对应着标注,“我听说他还没结婚,打得他结不了婚,让他嗓门那么大。”
程扬把红笔一扔,冷冷地说,“你再废话,今天晚上就去工程营住。”
“这话怎么这么耳熟?”王海生没理会程扬发脾气,“哦……像我媳妇赶我出去睡觉,别说,语气都差不多。”
程扬气无语了,捡起红笔趴在图上继续修改,任由王海生絮絮叨叨,直到营里的干部们赶来开会。
等到开完会,还有点休息时间,程扬坐在桌前迅速在笔记本上写着战术要点。王海生猛抽了几口烟,看他写得差不多了,递给他一根烟,“偷偷抽一根,反正见不着你媳妇。”
“戒了就是戒了,你别老勾我。”程扬合上笔记本,“你是不是嫉妒我?你抽烟,你媳妇都不管你。”
“呵!”王海生又气又笑,“我嫉妒你?还没结婚就被管上了,结了婚还不得天天跪搓衣板?”
“怎么可能,我媳妇脾气特别好,我皱皱眉毛,她都不忍心”,程扬眉梢一挑,得意一笑。
王海生翻了个白眼,“一看就是没过过日子,等你结了婚就知道了,好日子在后头。”他拎起桌上的手电,拍了拍程扬的肩膀,走了出去。
程扬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的背影,也拿了把手电出了指挥所。
浪声涛涛,咸涩的海风扑面而来,站在掩体附近的哨兵看到手电光,低呵一声,“站住!口令!”
“提高警惕!”王海生和程扬报了口令。
“保卫祖国!通过!”哨兵回答。
他们往里面走,对面走来一个精瘦干练的军人,身后带着三个人,也打着手电。
“吕营长”,程扬先打了个招呼,是王海生刚刚还在骂的工程营营长吕峰。
“程营长”,吕峰点点头,瞥了王海生一眼,“王教导员。”王海生敷衍地点下头。
“轨道速度现在是多少?”程扬懒得说废话,直接问他。
吕峰报了个数据,“目前的最好数据,最差数据前面给你说过。”
“嗯”,程扬快速心算了一下数据范围,“所有岸炮的轨道已经调试完毕了?”
吕峰哼了一声,“还有一台,刚才不跟我吵吵就测完了。”
王海生一听要张嘴说话,程扬轻踢了他一脚,“行,你们辛苦,最后一台调试完毕我们就办理移交。”吕峰点头。
吉普车隆隆的声音由远及近,在寂静的深夜异常清晰,车停了下来,驾驶员从车窗探出头,“营长,我接你们去下一个地点。”
吕峰朝驾驶员挥了下手,“马上。”转头对程扬说,“走吧,坐我的车。”
王海生立刻说,“不用,我们的车马上到。”程扬斜了他一眼,对吕峰说,“你们先走,我们去里面看一眼再走。”
吕峰无所谓地朝程扬点下头,看都没看王海生,带着他的人转身往吉普车走去。
“他妈的这是请了个祖宗!”王海生等他上了车,咬着牙说道,“他要是今天晚上还调试不好,我就去师里告他一状。”
“你是小学生?”程扬和他一起往坑道工事里面走,“还告状?真有空。”
炮长看到他们,小跑着过来立正敬礼,“营长!教导员!瞄准、测距已设置完毕!弹药储备已准备完毕!”炮手、装填手、观察员都站在巨大的岸炮旁,立正敬礼。
程扬和王海生也回敬军礼,程扬简短地说,“所有人员原地待命。”
“是!”
出了掩体,副营长杨存义和副教导员靳程快步走过来,“营长,所有高射炮已准备完毕,电话线路已架设完毕。”
“好”,程扬点头,“走,一起坐车去下一个地点。”
深夜的海风拂过,沁凉入骨,吉普车一个急刹车,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几人跳上车,驾驶员将方向盘快速一转,颠簸着疾驰向前。
“你心里有数没?”王海生低声问程扬,“团部下达的任务,能达标吗?”
“达标?”程扬挑了挑眼角,“你第一天认识我?我的字典里只有超额,没有达标。”
王海生切了一声,“把你能的。”
杨存义和靳程本来紧绷着坐得笔直,听他俩对话,闷着声笑。
杨存义说,“这批新军械和以前的联合训练已经有大半年了,火力组网不成问题,就看岸炮的轨道速度能不能达到预期。”
“雷达的性能也提升了不少,之前联合训练,雷达监测精准度不错。”靳程补充了一句。
“训练了这么长时间,这次是大考,看看能考几分。”程扬的声音沉着有力。
吉普车在崎岖的路上颠簸,他们不得不抓住车上的把手稳住身体,都不再说话,空气中弥漫着战斗前的紧张与沉默。
初阳升起,瓦蓝的天空上飘着蓬松的白云,薛然今天出门很早,走到往南头村去的岔路口,大黄狗歪仔在那里站着等她。
“歪仔”,薛然朝它招招手,歪仔叫了两声,扭身去前面带路,她和阿锦约好了今天辅导学习,阿锦派歪仔来岔路口接她。
阿锦把屋里的小黑板挂到了院墙上,竹桌擦拭得干干净净,摆上了数学课本,薛然刚好走进院子里。
“早饭吃了没?”阿锦一见她就问,“有海蛎粉汤,吃不吃?”
“吃,来一碗”,薛然眉眼一弯,阿锦做的海蛎粉汤很好吃,“你们吃了?林爷爷呢?”
“他去镇上了,公社喊他过去坐诊。”阿锦去厨房盛了一碗粉汤放在桌子上,顺手把数学书放到了旁边的椅子上,又问她,“今天继续学二元一次方程?”
“嗯”,薛然摘下挎包和水壶放到一边,坐下喝汤,“今天不讲新的了,复习巩固一下。”她又从挎包里掏出两个笔记本和两根铅笔,递给阿锦,“给你带的。”
阿锦接过来,左看右看,“太好了,还是你们部队里卖的本子质量好,供销社的本子纸特别薄。多少钱?”
薛然正在喝汤,摆摆手说,“不用,你请我吃粉汤就行。”阿锦也不多说什么,笑着把本子和笔收了起来。
一上午,两个人就在黑板上写写算算,薛然还根据课本上的例题编了几道题,让阿锦作答。
“掌握得不错”,薛然看她在黑板上写演算过程和答案,“我回去准备一张卷子,把前面学的综合起来,考一次试,怎么样?”
阿锦有些紧张,“你别把卷子编得太难,我感觉自己学得还不行。”
“没事,就是检测一下你最近的学习情况,看看能考几分。”薛然笑了,“考得好的话,我给你准备奖品。”
“考得不好呢?”阿锦拿起课本翻到前面看,琢磨自己哪里还差点。
“考得不好,说明我这个老师教学方法有问题,得改进啊。”薛然敲了敲黑板,又说,“错了才知道哪里需要补齐。”
阿锦听了只能点头,“明天我要去别的大队打疫苗,你还和我一起去吗?”
薛然想了一下,明天是周六,上午要去菜地劳动,皱着眉眼说,“去不了,我明天得去种地。”
“你还不会种?”阿锦忍着笑问她,“这都好几周了吧?”
“姿势掌握了,但还是特别累。”薛然发愁,“我每次干完都腰酸背疼,不知道为什么。”
“不行你就偷个懒”,阿锦给她出主意,“你又不是挣工分,别太卖力。”
薛然叹了口气,看了看手表,“我要走了,回去刚好吃午饭。”薛然基本上不会在阿锦家吃饭,每家的口粮都很紧张,她怕给他们造成什么负担,辅导都安排在上午,午饭前结束。
“行”,阿锦站了起来,“还让歪仔送你。”说着喊了一声歪仔,它本来在屋檐下卧着,轻快地跳过来,“歪仔,你把阿然送到部队门口。”
歪仔忠实地履行职责,把薛然送到了家属区门口,薛然冲它挥手,它叫了两声,奔跑着回家去了。
薛然走到食堂门口,服务部前的黑板那里围了好大一群人,闹闹哄哄地不知道在说什么,她隔着人群看到墙上贴着一张很大的红纸,上方两个粗笔大字“喜报”。
“上面写的啥?”陈嫂子也在人群里,她拽着旁边的张嫂子问,“你给我念念,啥喜报?”
“我部……中……击……敌……一……出……任务……全军……奖……此……喜……”
陈嫂子听得费劲,“说的啥,断断续续也听不懂。”扭头看到薛然,拉着她,“小薛识字多,前面看看,说的啥?”
“快念念,小薛”,几个嫂子催她,“大声念念!”
薛然被推到前面,红纸上赫然用浓墨写着:
“喜报:我部在所辖海域反击作战中,坚决执行命令,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精神,击沉敌舰一艘,沉重打击敌嚣张气焰,出色完成任务,获得全军嘉奖,特此报喜。”
薛然一字一句地念出来,人群里爆发出巨大的喧哗声,沸腾起来。
“打胜仗了!打掉了一条船!”
“全军嘉奖!这是立功了!”
“这是大喜事啊!”
“这么大的喜事,要开庆功会吧?”
喜报……薛然站在大红纸前,心如湖水涟漪一圈圈荡开,程扬快回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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