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长命搬来两把小板凳，从柜子里找出小学一二年级的课本和一根只有指头长的铅笔。
他自个坐在一把小马扎上，把书放在板凳上。
大黑狗旺财垂头丧气，耳朵都耷拉着。
一双黑黝黝的眼睛转来转去。
看起来十分委屈。
自己对小孩这么好，小孩竟然就这么报答他。
呜呜呜。
赵长命兴致勃勃地教，大黑狗旺财生无可恋地学。
这些长得方方正正的字真难搞。
大黑狗百无聊赖地想这些方块字比符咒上的咒纹还难懂。
这个想法一闪而逝，旺财想要再去想却什么都没想起来。
“大黑，你会了吗？”赵长命轻声叫旺财，在发呆的大黑狗回过神赶紧点点头。
小孩真麻烦。
自己还是认真学一学吧。
毕竟对自己也有好处。
他不过是睡了几十年，这世界变化的也太快了。
钱桂香从大队食堂回来，看到隔壁的周春梅趴在土墙上往他们院子里瞅。
她掐着腰问：“姓周的，你干啥呢！往俺家瞅啥？！”
“哎呦，大清早的嫂子哪来的这么大的火气，昨儿长命从卫生室回来，我这不是想瞅瞅他有没有事吗？”周春梅看自己被发现了，她也不害怕看向钱桂香理直气壮地说。
“我孙子好着呢，你这个当长辈的想要看为啥不正儿八经地上门？”钱桂香可不听她的胡咧咧。
趴人墙头能有什么好事？
幸亏她出门的时候让长命用木头将门顶上。
前几年锁头都被收上去了，要不然她得把所有门都给锁上才放心！
谁不知道这姓周的拿了那臭丫头的好处，这是在监视他们呢！
一想起这事钱桂香就生气，长命很听话从来都是用木头顶着门，赵大丫怎么到他们院子里的都难说，还流孩子，哪有那么巧的事？
这姓周的只会裹乱！添油加醋地把他们长命的名声都被败坏了。
“也就是我和老头子心好，换了队里旁的人家，你这种趴人墙头往家里看的人就得被抓起来，谁知道你是不是想要偷东西！”
不想还好一想钱桂香就来气。
面色凶狠地瞪着周春梅。
周春梅咽了咽口水，这老婆子倒是没啥可顾及的，她还想着能跟着儿子上城里过好日子呢。
“不识好人心。”周春梅丢下一句就缩了回去，不见人影了。
钱桂香哼了一声，她敲了敲门。
屋里的赵长命刚才就听到屋外的动静了，不过爷爷奶奶一直嘱咐他，让他听到爷爷奶奶敲门声再开门，旁人叫门一定别乱开。
赵长命慢慢走过去开门。
这院子很大，赵长命跑起来容易受风生病。
“长命走咱们赶紧回屋。”钱桂香重新把门顶上，拉着赵长命的手进了他的屋子。
赵长命的小屋可是南边最大的房间。
窗户上大黑狗弄出来大窟窿已经被补上了。
这一进去还有些黑。
不仔细看还真找不到安安静静蹲一边的大黑狗。
“奶奶我和大黑吃了地瓜，大黑吃了两个，我们这会在学习，等我们能去省城的时候，大黑肯定会学会好多好多东西的。”赵长命已经发现了大黑非常聪明，基本上什么东西都是一学就会。
就连数学都一学就会，比他聪明多了。
学上一段时间大黑肯定就能和他们写字交流了。
“哎呦，狗同志还能学习啊？”钱桂香对着旺财和赵长命那是笑容满面，一点都看不出在外面时候的火气。
现在钱桂香那是真把大黑狗当恩人看了。
“狗同志啊，你吃饱了吗？不够我再给你煮点地瓜。”钱桂香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家里也没啥好吃的，多添一口人吃饭，这存下来的粮食估计吃不到过年。
大黑狗旺财的眼睛一亮。
他大眼睛眨巴眨巴，看出了钱桂香的纠结。
小孩家里粮食好像不太多。
自己现在还不饿。
实际上旺财下山之前打了一头野猪，吃了个十分饱才下山的。
半个月不再吃饭也不会怎么样。
小孩和他奶奶瘦得脸上都只剩下一层皮了。
旺财艰难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想要吃那种叫做‘地瓜’的甜果子。
钱桂香：“好好好，那你们先学习啊。”钱桂香松了一口气，狗同志不算能吃，他们还供的起。
赵长命重新坐到马扎上，他感觉今天自己有用不完的力气，也不知道是因为心情好还是因为吃了大黑给他们的人参须子。
不过这些都是大黑带给他的。
他一定会好好教大黑，把他知道的事都教给大黑。
大黑狗看着小孩瘦弱的脸，乖乖地和小孩学认字和算数。
哦，还有思想教育。
赵长命心里希望大黑一定要当一只有思想有国家意识的妖怪。
大黑狗旺财听得两只大耳朵无力地耷拉着。
听故事，了解这个时代的情况，他是喜欢的。
但是学算数和文章，还有什么科学，实在有点难为本狗了。
唉，他就是睡了一小会，怎么要学的东西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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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大根上完一天的工，中午是在活动室吃的糊糊。
祠堂活动室也用来做临时大食堂。
公社管两顿饭，晚上是不开火的。
赵大根今早偷吃了两个钱桂香煮好的地瓜，也不耽搁他去食堂再吃一顿。
这年头哪有嫌弃吃的东西多的。
家里赵长命不能出门，钱桂香还要去食堂把孙子和自己那份粮食吃干净呢。
前两年食堂伙食还成，隔几天还能吃上顿干的，现在就是玉米糊糊，今年每家都多少偷偷存了点粮食。
只要偷偷开火，大队里的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赵大根交上锄头之后，追上下工的张建华。
“大队长你看，我能不能请个假，我去公社一趟找长命姑姑一家借点钱。”赵大根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语气中有些无奈。
这正是下工的时候，不少人都偷偷听这俩人说了啥。
张建华瞪了眼凑上来的周守军。
“赵叔，你别怪我多嘴。你这是想要带长命出去看病？”
赵大根好面子，不是走投无路不会去求嫁出去的闺女。
要不是赵大叔今天提起来，张建华都快忘了他还有个小闺女了。
“大队长我也不瞒你，我想请两天假带着长命去省城大医院看看病。”赵大根含糊地说道。
“行。你要开介绍信找支书开就成。”赵建华拍了拍手上的尘土，想到那个瘦瘦小小的孩子张建华也忍不住叹了口气，他家的臭小子才七岁看着都比赵长命壮不少。
看来老赵家两口子是想要把棺材本都砸进去。
“赵叔。”张建华拍着身上的泥土，尽量含蓄地说，“这省城医院是好，但是你和婶子得多顾着点自己。”
赵大根点点头：“唉，叔知道了。”
要不是有狗同志送来的东西，他最多会带着孙子去县城公社里看看病。
就算是去县城看病，赵大根也不打算找他的闺女。
闺女是矿场上的临时工，平时干的多挣得少，户口还在大队里吃不上商品粮。
两个外孙都要靠着女婿养活，本来女婿家里就不太看得上闺女，自己再穷也不能去添乱啊。
省城。
对他来说，太过遥远了。
他只在开大会的时候去过一趟，那已经是五年前的事了。
张建华不怎么相信赵大根这句知道了，这要是想通了还能想去省城？
不过他到底是晚辈，不好说什么。
张建华：“赵叔你要是着急，直接跟我去大队一趟开证明吧。”
赵大根赶紧答应：“行，谢谢大队长了。”
张建华摇摇头：“叔你说这话就太生分了。”
听了个全程的周守军撇了撇嘴，这赵大根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一个病秧子还当成宝贝宠着。
把真正的金凤凰给推远了。
还当过大队长呢，这赵大根脑子不知道怎么长的。
林二河上去就给周守军脑袋来了一下：“嘟嘟囔囔啥呢？我听说你娘要给你说对象了。”
周守军被这么一打有点生气，不过他们周家和林家可有亲戚关系。
按照辈分他应该叫林二河大舅。周守军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地说：“嗯，我是不想找。”
要找，他也想要找个赵大丫那样的，能靠自己当上工人的女同志，多厉害，谁看了不得竖大拇指。
林二河看他那样也不乐意说啥了。
反正这小子别和村里那帮不成器的混子一样乱说话就成。
就算赵家有错，好歹赵大根当大队长的时候对大队的人很上心，人不能忘本。
那边赵大根去大队办公室里拿了介绍信。
赵大根心里已经盘算着要修一修家里的破推车，因为那车子太破，分家的时候就没分出去。
多加上两块木板，给轮子上点油，还得准备几床棉被。
赵大根好歹当了那么久的大队长，认识几个朋友，他可以先把一根人参偷偷换出去，弄些去省城需要的东西。
黄金还是太惹眼了，县城没地方换。
还是去省城换成钱比较好。
他将介绍信收好闷头往家走。
赵大根心里担心狗同志在家里待不惯。
大黑狗旺财看一家之主赵大根回来了松了口气。
好了好了，可以不学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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