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鹤羽指腹在他手背轻轻划了划,沉默片刻,忽然笑了:“没事。既然决定往上走,总免不了要站在风口浪尖。”
江离握紧她的手:“无论阿羽走到何处,我都一直在你身后。”
被当作空气的赵小厮杵在二人身后,默默听着这黑心汤圆旁若无人地说酸话,不爽地瞪了他的后脑勺一眼。
姜鹤羽察觉到身后的异动,轻咳一声,有些动容又有些尴尬,伸手把一叠糕点推到江离面前:“吃。”
江离失笑,顺从地夹起一块桂花糕尝了尝。余光扫到身后黑色的衣角,斟酌片刻,还是问:“阿羽可认识度松?”
“度松?控制南吐蕃的那个首领?”姜鹤羽皱眉,仔细回忆了半天,还是毫无印象,摇摇头,“我不认识。”
“可他认识你。”江离低声道,“这次合作能谈得这么顺利,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信任于你,才愿意信我。”
赵恒耳朵一动,眉梢微微挑起。
这下姜鹤羽是真奇了,她又努力想了想,实在是想不起何时何地见过这位异族首领。“我从未去过吐蕃王庭,最远也是那回到过金川的边境小城,怎么会认识他?”
“度松并非在王庭长大。”江离垂下眼,缓缓道,“他是前赞普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四五年前才被认回王庭。我查过,他回王庭之前,一直在戎州与吐蕃的边境靠贩卖吃食生活,后来失踪了一年多,再出现时浑身是伤,。”
四五年前?贩卖吃食?
姜鹤羽心里忽然一动,追问道:“他是不是身形消瘦,畏光畏寒?”
江离想起度松分外突出的腕骨和一身厚实的虎皮长袍,点点头:“对,他颌侧还有一些红疹。”
姜鹤羽心里的猜测瞬间被证实:“应该是当年被抓去山洞试药的那一批人。”
当年她捣毁那个制毒物的山洞,杀死药师后,临走前顺手将囚洞的钥匙扔给了一个看起来还算清醒的试药人。
没想到,竟然是度松。
江离恍然,向后仰靠在软枕上,微微提高了声音:“难怪他对你如此信任,原来是阿羽对他有救命之恩。”
姜鹤羽没注意到这点细节,抿下一口酒,轻叹一声:“也是无心插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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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之外的长安御书房,烛火通明。
吴奉御躬着身子,双手捧着一封奏折,小心翼翼地递到龙案前:“陛下,楚王送来的安西大捷详报。”
御座上的妇人抬起头,一身明黄色龙袍衬得她面容愈发凌厉。她年过花甲,眼角已有掩不住的细纹,却丝毫不显老态,反倒衬出久居上位的威严。
深邃的目光垂下来,一行行扫过奏折。
皇帝不说话,其他人下意识连呼吸都屏住,整个大殿中顿时落针可闻。
吴奉御悄悄擦了擦额角沁出的细汗,尽管伺候多年,她还是不免被这样的气场震慑。
楚王在写奏折时就已深思熟虑许久,里边大篇幅写了姜鹤羽整合医疗、救治伤员、稳定后方的功绩,也提了江离谈判、蒋峰毅作战的功劳,唯独提到赵恒时,只一笔“另有西南戎州协理赵恒等,亦有微劳”带过。若非顾及皇帝在各州安插的探子,他甚至不想提及这烫手山芋一般的废太子。
皇帝仔细读着奏折,看到姜鹤羽率领医队“救伤员数万,稳后方军心”时,眼中终于露出一丝真正的欣赏:“这个姜鹤羽,确实不错。”
吴奉御垂首应话:“陛下慧眼独具,多年前便力排众议提拔她,如今她也算不负圣望。”
“朕当初可没想到她能走到这一步。”皇帝淡淡开口,敲了敲书案,思考片刻,道,“传旨,褒奖戎州司药姜鹤羽,赐金三百两、锦缎六十匹。令其将仁和书院、戎州医药司之法,推行至各州,为天下范式。”
吴奉御身形一震,忙躬身应下:“遵旨。”
皇帝目光又落到奏折上,在看到“赵恒” 二字上一顿,眉头微蹙,对这个名字微微触动。可此人只是个功劳微博的小小文官,无甚突出之处,她并未多想,很快翻到下一页。
吴奉御退到御书房外的偏殿,拉过正在批文的薛宛,沉声道:“宛儿,不可再等了!陛下如今姜鹤羽甚为看重,你若再不作为,恐就要落人于后了!”
薛宛笑笑,不慌不忙地指了指案上的奏折:“嬷嬷,我这不是正在作为?”
“你别跟我装傻!”吴奉御有些急了,“你可想好了,不嫁给齐王或韩王,你就只能从那五品的小官做起,这要熬到何年何月去?”
薛宛收起笔,敛了笑,认真看向吴奉御:“姜鹤羽能从流外官做起,一步步做到五品司药。我入朝便能从五品做起,又有何不行?”
“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倔!”吴奉御铁不成钢,“她是流民出身,你是宰相的孙女,怎么能一样?当初我们推动圣人为她封官,不就是让她在前面探路吗?如今路都探出来了,你何必还要去吃那份苦?”
“对啊,路已经探出来了。”薛宛抬起头,眼里映着宫灯落下的光,“她让我知道,女子不嫁入皇家,照样也能在朝堂站稳脚跟。”
“地方官与朝官能一样吗?”吴奉御看了眼御书房的方向,压低声音斥她,“没了王府的支持,朝堂上那些老臣能容你?他们能生吞了你!”
“我不需要谁容我,也不需要用婚约去换取支持。”薛宛面色笃定,“我只需要忠于陛下,便够了。”
“嬷嬷,我意已决,您不用再劝了。”
吴奉御愣愣看着她,半晌说不出话来。
“罢了,你翅膀硬了,我这老嬷嬷管不了你了。”
她沉沉叹了口气,背着手,步履迟缓地合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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