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鞭炮声响起,喻景若本就睡眠浅,被骤然惊醒,一时困意全无。
今晚是除夕。
手机里只有叶婉发的那条“新年快乐”,喻景若也回了一句寓意美好的祝福。
去年她借口学校有事没回去,今年找不到合适的借口,前几天付琳女士打来电话时,她只能摊牌,
“我不想回去。”
“过年都不回家,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妈?你李叔叔的儿子也是老师,一表人才,你赶紧回来,和人家见一面。”
喻景若紧蹙着眉,“每次您都这样,我一回去就催我相亲,您不用介绍了,那些男的我都不喜欢。”
听到这透着几分强硬的语气,付琳女士火气蹭蹭往上冒,“你见都没见过就知道不喜欢?”
喻景若笑了笑,“我不喜欢的原因,您一直都清楚。”
电话那头静了好一会,喻景若甚至以为那头的人被自己气走了,正欲挂电话,听到一句夹杂着愤怒、失望,甚至有点恨恨的话。
“你难道不觉得你自己很恶心吗?”
不同于以前她给自己打电话时的大嗓门,这句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愤恨又嫌恶至极的意味。
喻景若拿着手机的手一抖,手机砸在床上。
这话像一把利刃,迅速又毫不留情地在她心上留下血淋淋的伤口。
喻景若心头闷痛,她不明白,一定要随着大流才是对的吗,在母亲眼里她就是不正常的、令人恶心的吗?
她知道母亲急着让她相亲是想用这种方式让她回归“正常”,但这是不可能的。
有些事可能是注定好了的,比如她和母亲愈演愈烈的关系,比如…她的性取向。
厨房里没有热水了,喻景若喝了一杯冷水,头脑稍微清醒了些。
莫名的,她想到程望星第一次来这的时候,因为喝药没有热水,到厨房倒水,结果把玻璃杯碰掉了。
好像就是她现在站的这个地方,玻璃杯的碎渣,女孩极为无措的目光,默默扫玻璃渣的身影,懂事得让人心疼。
真的很奇怪,明明已经过了一年了,这些画面却仿佛还是昨天发生的。
喻景若不可避免地想到了程望星,她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在出租屋里听着远处的烟火声,她在勤奋地做题吗,还是说已经睡着了?
万家灯火,没有一盏与自己有关,别人家的欢声笑语和室内的黑暗冷清形成强烈的对比,一种巨大的孤寂感席卷而至,喻景若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几天后的一个中午,一阵敲门声响起。喻景若打开门,叶婉提着东西,笑着:“我来了,惊不惊喜?”
喻景若淡淡一笑,“没忙着拜年?”
叶婉把点心放在桌上,收起笑容,“我有些担心你,所以过来看看。”
喻景若倒了杯水给她,“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叶婉难得有些严肃,“前几天许茵找我要你的联系方式,我没给。”
“她已经来找过我了。”
闻言,叶婉皱起眉,目光担忧,“什么时候的事,她,跟你说了什么?”
喻景若把那天发生的事跟叶婉说了,叶婉满脸怒意,“没想到她还是跟以前一样不要脸,过了这么久还来纠缠你。”
“我本来把她删了,现在我要重新加回去。”叶婉拿出手机。
喻景若觉得莫名好笑,“你重新加回去干嘛?”
“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这不得好好骂她一顿,”叶婉生气地说着,转而又问:“你跟那个小同学说了这件事的缘由吗?”
喻景若跟叶婉说的时候略去了自己与程望星的对话,她淡淡地说:“没有。”
“那小同学挺勇敢的,幸好她录了音,不然……景若,她是不是有点喜欢你啊?”
喻景若沉默了一会,而后说:“我不知道。”
叶婉本意是想打趣她,看到她这个神情,心中觉得奇怪,试探着问:“那你喜欢那个小同学吗?”
此言一出,喻景若攥紧了桌沿,无声地垂下眼眸,“我不能喜欢她。”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什么叫不能喜欢?”叶婉狐疑地看着她。
喻景若瞪了她一眼,“你失忆了?我是她的老师。”
叶婉不以为意,“又没让你们现在就在一起,她高三了,马上毕业了,等她毕业了就无所谓了啊。”
喻景若声音有些低沉,“她很优秀,有大好的未来,我不能……影响她,”喻景若苦笑着,“而且等她遇到更多人后,她就会发现自己没那么喜欢我,发现我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好。”
叶婉看她神情有几分苦涩,急道:“你想那么远干嘛,喜欢就去告诉她啊。”
“我没说我喜欢她。”喻景若这次反驳得很快。
叶婉有些无语,你是没说,但你的表情已经暴露了。
“你再这么瞻前顾后的,就等着单身一辈子吧。”叶婉毫不留情损她一句。
喻景若无视她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不甚在意地说道:“单身一辈子也挺好的。”
叶婉摇了摇头,极为无奈。
程望星整个寒假除了刷题就是兼职,尽可能的让自己忙起来,不去想其他的事。过了寒假就是高三下学期了,一轮复习即将收尾,大大小小的周考、月考、模拟考接踵而至,班里的气氛也不像以前那样活跃,课间静悄悄的,班上的同学不是在补觉就是在做题,高考在即,所有人都开始紧张起来。
余小桐也比以前更加努力,不懂的题不敢再像以前一样得过且过,而是一点一点地捋清,查漏补缺。
“望星,物理试卷最后一题喻老师上课讲了,但是我还是没懂。”余小桐指着题目,向程望星“求救”。
程望星拿过试卷,耐心地给她讲这道题。程望星现在的位置是靠窗的,窗户开着,如果仔细听,从走廊上经过是能听到她讲题的声音的。
喻景若在讲台上解答完最后一个学生的疑惑,拿着书走出教室,经过走廊的时候听到了程望星讲题的声音。她顿住脚步,从窗户看向教室里,程望星神色认真,看着试卷。
她的声音清脆温和,对题目的分析细致,喻景若忍不住驻足,程望星和余小桐此时注意力都在题目上,没朝走廊看。
她们之间,此时只隔着一扇窗。
喻景若没停留太久,听了几句便离开了。
程望星的物理和以前相比已经进步了很多,现在在班上她的物理成绩稳居前五,这种压轴题她也能分析得头头是道了,喻景若想着,心中止不住地为她开心。
别的老师说她是黑马,赵老师觉得她是现在才变得优秀的,但喻景若一直觉得,她从始至终都很优秀,无论是成绩还是为人。
她没有错看程望星,这个努力坚韧的女孩未来可期,配得上最好的。
程望星给余小桐讲完题后,扭过头看向走廊,走廊处空荡荡的,没有人。但她刚才能感觉到,有人驻足了几分钟,短短的几分钟,却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不用彻底看清,仅凭余光她就知道,是喻景若。
试卷的一角被她捏得皱了起来,程望星觉得她这些时日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也像这一角一样,喻景若的一个举动、一个表情,都能轻而易举地牵动她的心。
程望星以前以为恋爱是甜蜜的,现在她才明白只有两情相悦才是甜蜜的,没有希望的暗恋是独自饮酒,炙热的情感如烈酒般让整个灵魂都颤栗,但其中的苦涩只有动心的那一方明白。
明明知道没有结果,还是无法放弃,一次次撞得头破血流,把自己折磨得遍体鳞伤。开始时像品尝一颗青果,苦涩中夹杂着丝丝甜意,当知道只是一厢情愿后,心底浓烈的情立马化为一把把尖刀,痛彻心扉,甚至生出一丝怨。
程望星拿出今天发的数学试卷,开始做题,她不愿再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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