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太好欺负了。
他想起两个人酒吧前相遇的那回，她喝了酒，面对别人的恶言冷若冰霜，也想起他们俩第一次见面——第一次见面，他在她后面坐着，三个人的空间，靠着窗户，无声抬眼就能看见她晃悠的马尾和脖颈。其实这会儿仍同样能看见她的脖颈，但光下透着红，一路到耳根，很不一样。空气氤氲，他即刻收回手，从容坦荡，不等她回答他的问题，继续侧身倾身请她帮忙去门口将他们取的食材中的三文鱼拿过来。
肩膀略略接触，晏真脚步轻飘飘地走了，再回来的时候，整个人又恢复到了冰塑似的白。
该怎么说？好面子得很？
耿知行微微挑眉，笑着接过她递过来的鱼，用一盘切好的芒果做交换。他手上不停，又问，想不想吃点草莓或者葡萄？他发现她不像他一样喜欢甜食，或许在水果上也会更偏好酸甜口。
她眼皮垂了垂，似乎没料到他将她口味记得清楚，沉默几秒，才不太自然地说都行，于是所有选择都被他最后端上桌。
耿知行作为主厨，短时间内张罗出的一桌晚饭竟然也很能看得过去。荤是牛肉鱼虾，菜是石锅炖的排骨汤，主食则是奶油意面，另有烤好的一些面包片，应有尽有的饭后水果。
他似乎还有点惋惜：“可惜我不太会烘焙，时间也比较短，不然还能请大家尝尝我喜欢的糕点。”
“差不多得了啊老板。”
小方不太给面子，批判起他，“你要是连烘焙都会，我们还怎么活？涵涵回去都得念叨我不争气了！”
涵涵当即用筷子背敲他的手，故作生气：“又在给我塑造什么形象呢！”
耿知行摊手叹气：“你就容我在女士们面前做作一下嘛。”
众人都乐。
一顿饭宾主尽欢。傍晚时分，又闲聊一阵后，大家终于陆续告辞。
寿星心满意足，满载而归，刚好由老严一车送走。三个人不是属于耿知行的老员工，就是老员工的家人，谁也没有多问晏真走不走，挥手告别。
天边已经是烧透的橘红。
晏真站在大门处，再回头时，刚好对上身侧人的眼睛。
男人似乎对着她看了已有一会儿，不声不响，被发现了也不闪不避，并不怎么介意被发现，目光闪闪，似乎是思考了一下才问，“你的花还要吗？”
指的正是她原本为寿星准备的那束。
晏真和他对视片刻，到底还是先垂了眼，看起自己的拖鞋尖。
“不要了。”
她吸了口气，又尽量显得冷静地看回去。
耿知行响指一打，眼睛弯弯，笑着指指自己：“那就当送我了？”
晏真今天给寿星准备的是一束向日葵，寓意阳光活力，积极向上——原本大概应该与这人扯不上关系才对。但玄关处，这人偏偏开心将花拿了，又从客厅的收纳柜子里抱出一只花瓶，琉璃彩色，大概又是中古的装饰物。他小心翼翼、仔仔细细拆开包装，让她站在旁边按照他说的方法一起帮忙处理——
“差点忘了，你喜欢养花，养得久，比我懂才对。”
耿知行将剪刀的刀柄朝着她递过去，谦虚得很。
晏真没作解释。
其实她养成买花的习惯并不久，纯粹是从婚礼上随手被人送的一束白玫瑰开始。
她一一剪好，帮忙洗净，两个人又一只一只插好，不用多说也有默契。
耿知行将花瓶摆上客厅边的陈列柜。柜子上是一排悬挂着的相框，琳琅满目，几乎都是他作品相关的一些几年照片或者碟片。她抬头盯着其中一张照片看了一会儿——照片里的人比现在要青涩不少，仍还穿着剧中的校服，顶着一头沙发特的银色头发，衣角飞扬，脸上还带着剧中的伤妆，朝着镜头咧嘴笑着，比了个巨大的胜利手势。意气又生动。
“怎么在看这一张？”
耿知行将手中的女士披肩给她——是某一次旅行淘回来的工艺纺织，纯粹出于兴趣购买，并未被人使用过。他慢悠悠地解释。
晏真嗯了一声，似乎听不懂个中蕴意，抬头问起照片相关的话题：“头发是染的吗？”
“是。”
耿知行今天挺大方。他分享他与这张照片相关的第一部戏的经历，那会儿还是新人，并没有什么话语权，导演原本属意的男二号还有另一位人选，也是资方更加倾向的一位科班生。结果他得到消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试戏就染了一头银发去见剧组，可能是情绪到位，回答人物相关的问题也不错，当天的发挥有些超常，在等待了三天之后，最后竟然还是选择了他。
他分享完毕，又即刻向她介绍下一张照片。这张照片里的人明显要成熟不少，造型她认得出来，正是今天白天看的那部电影的角色，金色眼镜，灰T恤，长裤……这部戏其实也并不怎么顺利，他那会儿还需要弄清楚大荧幕和剧集之间的表演差别，跟着导演和不少前辈学习了一番，才有了最终呈现出来的效果。他从来不太在乎外界如何评价，因为凡做一行如果不能尽到全力，那必定是连自己的那一关都过不去的。
两个人下午闲谈，这会已经能聊更多的话题。耿知行又带着她往下面一张照片走，晏真却没有动，只看向他的眉眼。头顶只剩隐隐昏黄的灯。
“你是不是，”片刻的琢磨后，她沉吟了一下，选择径直问，“不太想让我继续看刚刚那张照片？”
耿知行装傻充愣：“哪张？”
“银色头发那张。”
晏真直直地站着，毫不避讳地与他对视。大喇喇，坦荡荡她就是这种直接的目光最让人毫无办法。
耿知行就没办法，叹了口气，头像道：“好吧……我承认。”
“我其实不太适合浅色的头发。”
他似乎有点为难，指了指自己的脸，“而且那个时候也还有太多不足的地方。不够成熟，做事也容易冲动草率，”耿知行稍作停顿，这一次不似晚饭在厨房时，望住她的眼睛，光下含笑，“出于个人私心，应该不太适合展示给有点在意的对象。
就是很会欺负人。
今天下午一直在高铁上，少了点，明天尽量补一补，吧（。
谢谢MERCURY姑娘的营养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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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C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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