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哲说得婉转，目光为难。他以前倒是从不会这么在意这些事。
耿知行同他对视片刻，从容不迫地点了点头，最终又低头，略略笑了一下。
回去的路上也莫名没有许多可说的话。唐哲窝在自己位置上出神，他也就顺从其意不出声，靠着窗户闭目养神。
晚上在家休息一会儿，终于等来答案。廖小姐发来消息，明里暗里透露起内幕：她只清楚他之前让她替自己带一束雏菊给晏医生，挺让人容易东琢磨西琢磨，但不知道原来这其中还有唐总的事。前几天两家人聚会，她聊天的时候无意间八卦一句，没想到唐哲听完当场一愣，详细地问起个中缘由。她观察完对方表情，当即暗叫一声不妙，左思右想，这才想到要来说一声。
“我没给添乱吧？”廖小姐也不遮掩。
耿知行倒是挺淡定：这也算不上乱。
本来从主动表露好感的最开始，他就大概预计到会有这么一天。无非是来早来晚的问题，不是什么大事。
和这个相比，反倒是其它事情迫在眉睫。递过来的医疗剧剧本他已经研读得差不多了，有人从旁协助，的确在专业知识和理顺逻辑上顺利不少。接下这部剧已是大差不差的决定。他在进组之前，一向习惯先和剧组的导演以及编剧先做沟通，于是特意空出时间打去两通电话。编剧是业界出名的本身有一定的医学背景，两边交流，除去惊讶，不免也有些感叹，赞他敬业专业，竟然能提前了解这么多？
耿知行不揽功，颇谦虚：有老师教得好。
这位老师刚刚破天荒地、不合性格地发了一条朋友圈，九宫格的照片图，全是各色各样的花。最中间的是一束玫瑰，配字只有两个：好看。
耿知行盯着看了一会儿，发给她消息，赞她这是别具匠心，竟然还能翻到老早之前的照片。随即又切去和年轻老板的聊天界面，主动邀请：聊一聊？
耿知行做事情很讲求效率。以他的经验而言，凡一件事情发生，总有解决的问题，无非解决的早晚，效率的高低。
男人之间要聊些什么，最佳的还是要找个方便私人聊天喝酒的地点。
但耿知行请对方一起去一家自己包场的击剑体验馆，唐哲小时候家里本着全面多方面培养所谓“贵族运动”的需求，短时间内学过这个，重新上手当然极快。他最开始沉默不语，越到后面越酣畅。又一次赢了对方以后，到底是终于扛不住了，主动摘下头盔同人喊话。
“耿哥，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他说着说着，自嘲一笑：“犯不着专门输给我。”
耿知行乐了。
他热得满头是汗，自己一边擦，一边将另一只干净的毛巾扔过去，泰然道：“本来就技不如人，怎么是专门输给你？”
“那也犯不着非得约出来玩这个。”那么不玩他擅长的台球或者其它？
唐哲想，他要是连这个都看不清的愣头青，也不至于还能把公司继续开下去。
两个人对着站了片刻，最后还是耿知行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拍了拍，并肩喝起两瓶冰冻过的运动饮料。
无声之间，还是更外向一些的唐哲没憋住，垂头丧气了半天，主动低声道：耿哥，有些事情你明明可以主动跟我打招呼的，说到底，感情不感情的，哪里比得上兄弟情？虽然人上头是一回事，但他也知道他本人的个性，如果说通了，倒也不是不能让……
“你也知道，咱们俩明面上是老板和演员，实际上关系其实不止这样，”他说着说着又有些叹息，声音渐弱，“……反正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至少在我心里是这样。”
唐哲说的真心话。他年纪轻，入行晚，于是许多事情上都更像把耿知行当做一个合作对象，不然也不会有事必告诉，有烦恼必倾诉。他心里不爽，万种情绪都有，所以才并没料到对方会第一时间约他出来光明正大谈这一遭。
耿知行没出声，只是格外有耐心地听他说完。直到周围空间重归寂静，方才慢慢开口。
“不存在让不让的问题，”他略略停顿，“对于一位心仪的女性，不管情况如何，都不太应该用上用这个字。”
唐哲举着饮料瓶，明显不明所以。耿知行想了想，干脆不说大大道理，只举一个例子：譬如说对于一辆他们俩都喜爱的车——如他那辆早卖给别人的帕拉梅拉，两个人如果同时都看上，那倒可以说一声割爱不割爱的问题，互相谦让，然而放到追求对象身上，就极不恰当，不太尊重。人和无生命的物体不一样，拥有自我意识和选择权利，选择权在她自己，不在他们。所以才说，无论任何情况不存在让子，只存在公平竞争，交出选择权的说法。
他慢慢说完，看对方懵懵懂懂的表情，便知道少爷出身的老板似懂非懂，于是不往下继续，干脆另开一笔提其它。
“你刚刚说兄弟情远胜其他也不对。”
耿知行道，人与人之间的感情都许多种，没有高低贵贱，也不应该分出高下。不过友情的确足够重要——他也是这么想的他们俩。所以才说公平竞争，各展本事。
唐哲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当天晚上分手之前，两个人到底还是一起去附近的酒吧小酌了几杯。
霓虹光闪间，唐哲顶着醉意喊他哥，问他是不是当真是认真的。耿知行只点头，回了他一杯酒。
他在业内多年，虽则江湖上或许因为各种合作起的绯闻众多，然则主动还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唐哲回去的时候酩酊大醉，他回去的时候虽然不至于昏睡，但也比平时明显要迷蒙许多。
借着迷蒙意，耿知行倒在地毯上，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看了许久，直到手机主动响起来，才按了通话键喂了一声。
他也不说其它，抢在对方前面主动道，“28号，今天日子不错。”
对面的人不介意他思路跳脱，静静问他：为什么？
“第一次接到某人主动过来的电话，怎么不是日子不错？”
晏真没说话，片刻后才又问他是否喝了酒。
是喝了酒，所以脑子不太清醒。耿知行老实道，但老实过后，忽然笑起来。
“笑什么？”
“笑我自己。”他说，一向知道自己厚脸皮，但不知道自己在讲道理上也有厚脸皮的时候。
譬如明明存着私心，还非要冠冕堂皇地和人谈人生道理，另夹带一些感情牌，刻意卖弄起所谓男人之间的友情——就为了能留下主动追求她的权利。
谢谢四十三次日落。、有几个荔枝耶姑娘们的营养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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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C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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