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中毒

“头儿,咱们这次下的药是不是有点多啊?”被制止的小厮皱着眉,踢了踢笼中仿若一滩死肉的人问道。

“放心,现在就指望着他给我赚钱呢,多是多了点,但死不了。谁让那个说书老头抢风头,把我的拿手绝活都逼出来了,哼!”

一身横肉的摊主挑眉看着笼中半死不活的发财树,虽然这么说,但是这药他也是头一遭用,其实自己心里也直打鼓。看身前小厮一直不动,登时恶狠狠地抬头剜了他一眼。

小厮灰溜溜地回到车前,轻撞了下同伴的肩头,想要缓解莫名的尴尬,可是他理都不理自己,除了手还在扬着牛鞭,他几乎都要以为自己身边这人也被下药了。想他是在故意笑话自己,撇嘴将自己挪远一些后径自坐下。

牛蹄将歇,远处隐隐显出一片空旷冰川。摊主四处遥望,发现周遭无人时终于有些心急了。

“他不是说如果用了那药之后,如果人快不成的时候就来这里找他,他就会拿出解药的吗!难不成实在框我,他知不知道这可是我最大的摇钱树啊!”说着说着那人横掐了一把自己的肥肉,向空中大声道:“人呐!我们回来了!”

俄顷,似是有什么东西被刀锋隔断的声音,一直在车前默默扬鞭赶路的另一个小厮竟突然折腰朝左侧滚下!

原本还在一旁晃腿剔牙的小厮眼睁睁看着伙伴折跟头,下意识伸手去拉,但那人就如同冷尸一样呆呆掉下车,又在地上翻过几圈便再也不动了。

看得他简直是冷汗直流,两股战战地僵硬回头看向同样被吓得失魂的摊主。

时间仿佛停驻了一瞬,一记低沉冷漠的声音在空中回荡:“被人跟踪了一路,还胆敢让我现身?”

“什么!大人我……”

那胖子脸上的谄笑还没等堆砌好,象征着富贵的颈纹突突一跳,登时便向后仰去。自那人脖子肥肉间静谧地蜿蜒出一条红流,看着他眼角尚未消散的褶子,不明就里的过路人或许会以为那是条珍贵的红玛瑙项圈。

只不过如今在这条路上的所有人都知道那其实是黑白无常的勾魂锁,摊主的鲜血旁若灿烂红莲,在木板上圈圈渲染,渐渐勾缠攀附上笼中少年的衣角。

郯松大惊,她尚且不知那神秘人如今身在何处,看着被他斩落的属于伯兰的傀儡丝线,亦不知他如今除了伯兰之外有没有发现自己。如今敌暗我明,郯松只得偷偷收敛些石块木头,继续潜藏着。

“你何必平添杀孽?我只是一个过路人罢了。”一念之间,凭空扔出一颗石子,伯兰自前面一棵雪松中飞身而出,在空中借飞石一点,拥身攀上牛车。

伯兰刚要伸手拉住吓得抽搐无力的小厮,那小厮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死攥住伯兰的手,转身就如同见鬼一般掐住自己的脖颈。须臾片刻间,那双湿冷的手泄力撒去,人倒在木板之上。

“只有死人最为可靠,并且我知道你并不是。”

那平静的声音再次响起,仿佛这两人并不是他动手所杀,在寂静如水的夜晚,平添了十万分的冷酷疯魔。

在冰川上空突然飞来一暗器,说时迟那时快,伯兰翻空只手砍下一根囚笼狼牙木棍,旋身前挡。一阵铮鸣,暗器全然挡下。

只有一发,侧过伯兰耳畔,冲向另一个缠绕傀儡丝线的小厮。

“不过我还是想错了一点,你费尽心力动用无想水的内功在林中设下千丝万线来操控那人,我原先以为你对他下的是死手。但刚才你居然要去救那个怯懦的蝼蚁?我才看出那人先前只是被你迷晕,果然杀人这种事情还是亲手做得安稳。”

这次伯兰终于看清暗器所来之处,他朝着身前的冰川纵身飞去,终于看到了一个黑色身影。

只听一声冷笑:“你的眼力还算不错,不过你以为这世上只有你会使得这无想水?”

伯兰周身瞬时束起千万冰柱,本已经坚硬无比的冰如今却似乎重新捕获了活水的流动,直直冲向处于包围中心的伯兰。

冰束如同毒蛇一般圈圈缠绕,伯兰见形势不好,连连后退纵身飞入上空。抽剑横劈,冰束如同烟花般刹那炸开残块纷纷滚落。

藏于雪树上的郯松此时再观察不到伯兰状况,待冰块落尽,只见一身白衣的伯兰竟兀自挂在空中。郯松一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定睛仔细一看,竟是在石壁上站着一个黑袍人,此刻他正攥住似乎已经毫无生气的伯兰!

郯松一时慌了神,当机立断抽走手中三五条粗绳。方才偷偷布置在路中的石块木头陡然哗哗响动,郯松立即抽身飞去,大喊道:“大哥,我们来了!我们找了你好久!”说着同时朝向黑袍人所在之处,暗中放出了自己全部的袖弩短箭。

那黑袍人先是一惊,挡下全部短箭后便冷静了下来。他看着远处尘土飞扬,冰川铁面之下竟扯出了一个极为温情的笑,俯身贴近伯兰的耳畔开口:“看来我们还有相见之日,可,我又很舍不得就这样放了你。”

伯兰费力抬眼,方才自己还在破冰阵,突然身后不知被什么一击,周身一阵麻木。待恢复神情自己已然被那人单手擒住。伯兰看不起那人两指间捏着什么东西,点穴瞬时将它弹入中喉中。

伯兰大惊,猛然狂咳。那人恨快地掐住伯兰的脖子,那双一双冰冷的手,修长地仿佛应当是个女子的手。

见伯兰停止咳嗽,他俯身附耳道:“我想你应当是为了那孩子而来,或直接说,你是为了寒蝉木。”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被那人平稳说出,仿佛是在和老友攀谈一般。但伯兰心中顷刻明了刚才他吞下的东西是什么——曾经恶贯满盈的天下奇毒,寒蝉木。

郯松跃近,展袖挥刀急击,黑袍人从容地向伯兰说完最后一句话后,留下一声温笑便负手远去,再不见踪迹。

郯松不管自己是否真的唬住了那人,立时转身去接垂直坠下的伯兰。

郯松一把拢住瘫倒在地的伯兰,强稳心神:“哪里受伤了!是刀剑还是毒物!”感受到自己手背一冰,低头一看是伯兰递上的一口小瓶。

“这是,解药。”伯兰似是忍着痛抽气说道。

旁若天光乍泄,郯松大喜,拿过便要喂给伯兰,却被伯兰一手拦住。郯松困惑抬头:“不能现在服下?”

“他的,解药。”

“这不是你的解药?你没有中毒?”一步桃源一步黄泉的荒唐让郯松几欲气绝。

郯松扶好伯兰,弹指将瓶中的药丸正中笼中少年口中。“寒蝉木长期服用或会摧残记忆,等他醒了你先好生安顿他。”

“你到底怎么了!我没有找到你哪里受伤了啊。”作壁上观的伯兰将郯松最后一丝好脾气磨灭,本欲发出的火气,看到气脉不稳的伯兰出口便成了质问乞求。

“就是被那人呛了一口,大概是被下毒了吧。”

“什么毒,我去寻解药,刚才还看到一家药铺,如今我便去砸门。”

“寒蝉木。”

“寒蝉木?刚才那孩子也是中了这毒。寒蝉木?”周遭漆黑一片,郯松方才只想找个火把仔细查看伯兰,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手中拿的药丸有多稀罕。

流光瞬息,郯松的脑袋一阵嗡鸣,伸出的手悬停在半空:方才她整瓶倒出时,滚到掌心的解药,只有一粒!

“伯兰!那是寒蝉木!当初整个却月观因此被屠,此后再无解药!你那一粒是哪里得到的?你还有没有,没有告诉我要去哪里寻!”郯松再也不顾什么礼节将伯兰浑身搜了一个遍。

“别翻了,这药是方才那人走前给我的,说是只此一粒。”伯兰看到郯松的手已然发颤,才伸手轻拦。“无妨,寒蝉木再奇,它也不是一击毙命的毒药。我尚有一身功夫,那小孩却是要丢命了。”

自那日后,郯松仿佛重新作了槛花笼鹤,只是旧日身契烧得了,眼前之人救不得。

“你总是这样,仿佛只当自己是倥偬人间客。”郯松再看着一年年的落雪,心绪早已不似当年。“或许还是太贪心了。”她看着自空中浮飏的飘雪,掌心的早已化水,窗棂边的却似乎还完好。

“相逢便是有缘,喂,我们一起,一定把那个老头的生意都抢过来。”

“谁的摊前人多就去抢谁的生意,小姑娘,你不怕别人记恨了你?”

“我不管,我只要钱。”

“你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我自然是……请你喝酒!”

相逢见缘,旧事难救。

“这些话你为何单对我说?”

“我,不能再误她了。”

为陈皮准备晚饭的时候,石上月总是在一旁捣乱,穆游忍着屋外的陈皮和石上月来回对喵端来汤食,即刻便被石上月夺走,围着小院让陈皮追了两圈,最后好险就要人仰盆翻。

等陈皮喘匀气息,对这份得来相当不易的晚饭嗷呜着相当珍惜,此时的两人也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两瓣嘴来回吸允。

“陈皮很记仇。”穆游忽然转头对身旁的人说。

“啊,什么?”小石头双目仍是炯炯盯着猫儿,抽空敷衍了一句。

“没什么。”

立在苦楝枝上的黑鸟原先在一阵打闹时凝神闭目佯装隐士高人,此刻却像是习惯不了如今诡秘的寂静,竟自顾自地开始引吭高歌。小石头皱眉,信手找了一个小石子正打到松软的鸟背。黑鸟不满地嘎嘎呼叫,另栖枝头。

“它也是。”

石上月终于认真听了人的话,追着问到底是什么。

穆游起身拍了拍衣袍上的浮土转身就走。

“一、二。”

“不是,这是什么鸟啊,怎么还乱扔石头呢!陈皮你别动,这是我的坠子,臭猫别跑!”

身后适时传来了石上月即将崩溃的声音,穆游终于好心轻声重复了一遍。

“记仇,两个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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