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刘秀眼前仍然发黑,但景物渐渐清晰起来,四周……这里……还是方才那间牢房。自己躺的是牢里冰凉地面。旁边站着的人……

还是那些方才要弄死自己的人?!

他们怎么……方才绕过自己了?!

“刘兄!”

突然刘秀听到自己身旁,一人对自己亲热说话。

“刘兄弟……你醒了?”

刘秀勉力抬头,看到一个人,一身衙役打扮,蹲在自己身旁。

刘秀再看那人脸,视线模糊,费了好大力气才看清,那人是……那日在城门救过自己的……衙役樊晔……

那樊晔道:”幸亏我听到你被抓入牢里,及时来看,否则你这性命,就要丧于你这些刘姓宗亲手里了!”

樊晔一边说,一边抬头,怒目扫视那些人,然后慢慢搀扶刘秀起身,后背靠在墙上。

刘秀摆手说:“也不怪这些人,我大哥牵连他们……只可惜这天下,本来是我刘家大汉天下,一夜之间,变成新朝,我刘家宗亲们,都变成了丧家之犬!”

那些人听到刘秀说话,都低头不语。

樊晔说:“我给你带来些草药,一会给你伤口涂上。杀威棒打的有讲究,只伤皮肉,不伤筋骨。这也是为了日后有犯人家属打点牢头,留个后路。你不需担心。”

刘秀问道:“我大哥,还有我家人,真的都已经?……”

樊晔道:“你大哥我打听那日官府突然去闹市抓人,你叔父刘良被衙役活活打死。你母亲在旁劝阻时,突然犯了急症,躺在地上,无人管看,不一刻就暴毙死了!”

刘秀一听到这里,一把抓住樊晔道:“那我家其他人呢?”

“你哥哥刘縯有兄弟报信,在闹市正贩私粮,转身便走,但还是被官兵追到了一处山崖,双方打斗时,一个官兵和他抱在一处,你哥他一脚蹬空,和那官兵一起摔了下去,想是死了!”

“那我其他兄弟姐妹呢?”

“其他兄弟姐妹,尽皆被抓入牢里。在里面都被上刑拷打审问谋反情形,折磨的不似人形。但还都活着。”

刘秀听得五内俱焚,眼泪掉落出来,慢慢颤声道:“我哥哥哪有什么谋反之心!这都是官府强加之罪!”

“还有其他刘姓子弟,这附近几个郡县都派官兵抓捕刘氏宗亲。说是朝廷来了旨意,今年四处蝗灾大旱,粮食绝收,好多地方已经出现饥荒,流民四窜,甚至已经有地方千里绝户,人吃人也不是罕事。”

樊晔说到这里,又低声道:“今上最信命理之说,有传言说如今天下灾荒不断,是今上强夺江山,逆转天命所致。朝廷现下就怕百姓起义闹事,拥立恢复刘家汉室。所以各地都在找尽借口,抓捕屠杀刘姓宗亲。说你哥哥造反,只是个借口而已!”

刘秀一听到这里,恨得怒目圆睁,牙关紧锁,拳头紧握,道:“难道把天下姓刘的都杀光了!王莽天下,就坐的住吗?!”

樊晔立即去挡刘秀的嘴,道:“如此大逆不道之言,千万不可胡说!”

刘秀道:“接下来新野县令和县尉要怎么处置我?”

“你不是这里的人犯,要先把你送回到济阳县去受审。我已和我们大人说好,后日启程,由我押送,路上也好歹有个照应!”

刘秀抱拳道:“樊大哥,你我这几日相识前,并无私交,为何你如此维护于我?”

樊晔道:“我是你兄长刘縯和姐夫邓晨好兄弟,以前我未当这个衙役之前,也在街面上和他们厮混。”

“我姐夫现下如何?”

“邓兄只是犯了贩运私粮小罪。现在牢里都被你们刘姓子弟占满,邓兄在大人那使了点银钱,已经放回家里养伤去了。你不用挂念。”

“那……那阴家现在情形如何?”

“阴家是无权有财大户。平日太平年间,日子自然过的舒适逍遥。但现在天下已经露出大乱苗头,阴家有钱无兵,饥民与官府均看他们是块肥肉。昨日我家大人抓了阴家老爷后,他家拿了不少银子才把人赎出来,现在人是回了家。但昨晚他家报官,说有外县饥民四五十人,半夜翻墙进他家明抢物件。我家大人故意迟迟派人去抓流民,好歹他家家丁是把饥民给挡住了,但也伤了不少人。我家大人看他家人少,银钱多,粮食也多,正在再想办法榨取油水。他阴家以后日子,怕不好过了!”

“那阴丽华……”

“阴丽华已经不在他家院子里。想是怕这里不太平,美人在乱世,只要随便想想,就……阴丽华应是先悄悄逃往外乡躲避灾祸,但如真的天下大乱,天大地大,也再也找不出一个安稳所在……阴丽华是否真能躲得过……”

樊晔说到这里,忍不住叹气摇头,拍了刘秀肩膀两下,不再多言。

接下来几日,刘秀在牢中养伤。

樊晔每日送来炊饼药膏,其他一个牢房内的宗亲子弟也不敢再动刘秀。

刘秀躺在角落里,回想这几日发生巨变。

每想起自己出生时,自家还勉强算是家境不错官宦人家。

九岁丧父。

十四岁天下也不在刘家。

自己现在一十九岁,半月前,还在做当大官,娶美人的千秋大梦!

现在却一夕之间家破人亡,自己也被下狱,还差点被人勒死!

天下大乱!自己会否就此,再无出头之日!

三日后,樊晔和另一衙役押送刘秀返回户籍所在济阳县。

刘秀手上上了镣铐,腿上因樊晔的关系,没有上铐。

刚出衙门口,刘秀就惊讶看到只几日光景,新野城内到处都是衣衫破烂的流民乞丐,各个身上瘦到青筋皮肉紧裹着骨头,每人仿若骷髅一般。

有些尚在襁褓中的婴孩,因饥饿不住尖声啼哭。

饥民坐在路旁,或直接躺在街边地上,双眼紧闭,是否已经咽气死掉都不易分辨……

刘秀樊晔三人一路走过,街旁这些饥民一路向三人乞讨哀求。还有大胆的饥民或挡或突然伸手拉住三人,死不放手。

樊晔和另外衙役不住驱赶喝骂饥民。

刘秀忍不住问:“我们不还有些干粮,施舍一些给他们吧。”

樊晔小声道:“在饥民面前不要乱说!现下光天白日,他们都敢拉扯不休,他们要知道我们有吃的,找那僻静所在,就敢对我们下手!”

“他们有这么大胆子?”

樊晔冷笑一声说道:“这里许多人,都是一路吃饿死同乡的尸体过来了。人肉都吃过,什么不敢?!”

刘秀听到这里,心底发寒。

樊晔道:“他们白日躺在这里将养,半夜新野城内现在如同鬼城,他们半夜时候,就要到处乱闯,明抢暗偷,人若命都要没了!什么事情,也都做的出来!昨夜甚至有饥民往县衙里闯!我们快走!休要在这里纠缠!”

刘秀看着这些饥民,只觉得背后发寒。

三个人好容易出了新野城,到了郊野,往外急急赶路,只看到一队队衣衫破旧,面上表情麻木的饥民,仿若骷髅骨架包着层皮肉后,挺立行走起来一般,缓缓互相搀扶着,往新野方向走去。

那些饥民一看到刘秀他们三个长的还算肥壮的样子,都眼中放出仿若要吃人一般的凶光,直看的三个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三人又往前走了一段,突然驿道上远处跑来好多流民,尖叫推搡,乱成一团。

刘秀他们三个人正不知出了何事,突然看到远处烟尘涌起,马蹄声响,突然一股队伍从烟尘中涌出,当先十几个人有骑着马的,骑着驴的,还有骑着牛的,手里都拿着长矛尖刀,身上穿着破烂的衣服。只有最前面两个人身上穿着缺胳膊少腿的盔甲。

后面还跟着七八十个人,手里都拿铁爬犁棍棒砍刀斧子,不一而足,随着前面骑着坐骑的十几个人往前冲杀。

樊晔一看到那些个人大喊一声:“坏了!这些是反贼!莫不是绿林军已经杀到新野县了?!”

“绿林军?!”三个人都吃了一惊。

刘秀道:“绿林军不是应该只攻打官府,不杀百姓吗?!这附近也没有官府军队,他们喊杀喊冲的做甚?!”

樊晔道:“你真当这些反贼叫了绿林军,就是绿林好汉?!还不杀百姓?!他们这些人是官府也打,百姓也杀!半贼半盗,所到之处,都如同那蝗虫过境一样,都要吃它个寸草不生!”

另一个衙役道:“我们快跑!这些反贼看到你我这一身官服!我们定要遭大难!”

樊晔连忙掏腰间钥匙,要给刘秀打开锁链。

那衙役道:“各自逃命,你还管这犯人死活!”说完,那衙役当先转身就往野地里跑去。

刘秀回头看那些人已经冲到两射之地,对樊晔急道:“樊兄赶快逃吧!我带着这锁链也能跑走!再耽搁时间!你我都要成他们刀下鬼了!”

樊晔越急,手越不听使唤,钥匙插了三次才捅进锁眼,连忙将锁打开。

刘秀再喊:“锁开了!我自己扯锁链!我们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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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秀传
连载中零点九和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