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替嫁

那时,原主靠近他耳边、悄语了他无法拒绝的“筹码”。

文逍趁着回忆绞了绞脑汁,脑海中竟真蹦出几个新字眼——“令堂”、“下落”……

原主竟知晓摄政王失踪母亲的下落?还是为替嫁而行的欺骗?

她深呼吸,脑海空茫,没有回忆起更多关键词。

宣许居高临下,垂眸睨着她,仿佛看的不是新婚妻子,而是一团秽物。

此时的她表演晕血也是错,不演也是错。

“妾受惊惶恐,实不明大人何意。”她强捺声音的颤抖说罢,旋即缩回轿中,落下车帘。

兀自战栗等待半晌,才听那马蹄声重向队前一路响去。

摄政王府朱门高耸,本是辉煌气派,此时却透着一股森然死气:

大婚之日却无宾客笑语迎门,唯有御龙营卫金甲士,林立阖府内外、形同监视。

喜婆无言、战战兢兢来扶她下轿,浑浊的眼睛惶然四顾,面上白粉几乎因颤抖簌簌抖落。

文逍顾不上去捡轿中跌落的团扇遮面,她脚踝肿胀刺痛难忍,迎着一众卫兵无言而冰冷的凝视,踉跄了一下又一下,对喜婆小声道:“且慢……我,我脚扭了。”

宣许那厢已翻身下马,目光如炬,暮色里袍角暗红翻飞地大步走来。

他褐眸淬火般一时目光滚沸,伸手来攥住她手腕,掌心烫热、力坚如镣。

这般不容分说扯着她向喜堂走去,口中却是在对那些目不转睛的侍卫说话:

“本王竟不知,自己新入门的侧妃是什么绝色?内人如此面貌污浊之态,也值得尔等御龙营卫对他人新妇目眩神摇,失仪至此?”

文逍大翻白眼,心道他莫不是属蛇的,舌根子都浸着毒。

“等等,大人、王爷,容我换身衣裳……”她试图挣扎,抬手擦拭脸上、脖颈处黏腻瘆人的血污。

宣许理也不理,待避开众目他猛地停步,眼神狠厉地俯视她:“更衣?”他笑,声音压得极低,却又是一句讽语:“你不是急不可待要嫁与本王么?何必多此一举。便如你所愿,即刻拜堂!”

文逍这边又是几个一拐一瘸的大跳步,连连趔趄,气得恨不得低头咬他一口:

虽说原主是挺活该,但,天理何在?一切罪报竟尽落于我这苦命社畜之身,我岂非冤大头吗!

男人盖因朝堂变故、被原主以筹码要挟,事业爱情双失意、气极了:

他失却稳重,将她掐着腰一把举过火盆,又拖拽着她直入喜堂。

堂内空荡阴暗,满缀的红艳喜色竟填几分诡异萧索,红烛高高地冒着黄焰,烛光映着寥寥几个面无表情的男女傧相和侍卫。

这宣许自由失恃,父亲七年前离世,高堂上仅列灵位,一丝生气也无。

“一拜天地!”司仪声音干巴。

宣许猛地来按她的肩膀,那力道有武人之刚,文逍此身弱不禁风、纸片一样单薄,被直接推跪在面前的蒲团上,撑地俯身如同行礼。

他在上嗤道:“你倒真急不可耐。”

文逍才不管他这内心阴暗、怒火爆发的黑化怪,又偷偷滚了个白眼,心说若论大奸大恶,原主真比不上佞贼万分之一。

她自顾揉揉脚上肿胀处:这般跪姿,伤处倒轻松些。

概因府中戒严,一切刀械火具、乃至仆役行动皆受御龙营监管,婚礼极其潦草。前厅未设喜宴,礼成后亦未行结发、合卺之礼。

文逍也终被放去洗浴更衣了。

氤氲的热气中,她转过两道华丽屏风,见四下无人,迫不及待褪去污衣。

她没有古人坐浴的习惯,只扯过水瓢舀水冲淋,暖意稍驱这一路渗入背脊的惊惧与寒意。

正细细琢磨、那工艺品似的生漆澡盆用的是不是名贵香柏时,忽闻浴房门吱嘎声。

一道女子细瘦身影映于屏风之上,低声轻唤带着哭腔:“小姐?他们方才放人,樨香来迟了。婢伺候您……不,侧夫人入浴……”

文逍一惊,忙道:“不必不必!”

面带泪痕的樨香却已转走入内,见文逍坐在小凳上、她神情微愕:“天色已黑,侧夫人怎还未入浴?王爷在寝屋候了半刻,方才问起夫人了……”

文逍掩住身体,从善如流地迈入浴桶中:“我即刻便好,你在外间等候罢。”

话音未落,外间忽起喧哗声,似有小厮丫鬟争辩:“此乃摄政王府邸!如今大喜之日,竟连两个丫鬟出入都要受掣肘?侧夫人脚踝不慎扭伤,尔等竟不通融半分,岂是待人的道理?”

“闭嘴!此间如今乃待罪之府,便是日后摄政王恢复了清白,她一个京城妇孺皆知的无德无势之女,我等依制管束有何不可?你个奴才这般护主,你那锦衣玉食的主子知道么!”

樨香的影子在屏风外抖了抖。

“你别怕,去与她们说不必侍候,我这样便好。”文逍忙安慰她。

“多、多谢夫人。”樨香似是受宠若惊,抹抹眼睛转出了屏风。

文逍抬起手、热气飘逸中,她盯住那滴水的金镯子,暗叹:

原主无德无势也罢,自己倒没那么在意名声,可嫁妆私产、确实不够体面。

这么些钱顶多当零用花花,左不过坐吃山空。想像经营小说的主角那般购置脂粉田、商铺,雇佣伙计,发家致富,大抵是痴人说梦。

如今自己娘家夫家均不可靠,又平白顶了恶女风评,此后京中何以立足?难道一辈子深居在这阴气逼人的后院,数数自己钱袋还剩几两银子?

看着账上光往外出、不往里进,以她的性格可是会发疯的!

焦躁地磨蹭了会,文逍方谨慎裹衣而出。

外间虽隔着纱帘,仍感侍卫目光如刺,她垂首疾步,被樨香搀着躲入寝屋。

入得其内,竟感暖炭生温,见宣许静立卧榻前,已将喜袍换作一身垂坠柔顺的素衣。

他默然盯着婢女们扫去衾被上的花生大枣等物,不知在想什么。未有表情时,烛光勾勒他五官清隽的轮廓,竟显出几分文雅秀美。

文逍踌躇不前。宣许回首,竟对她眯眼笑笑,温声道:“早春清寒,炭火已暖,进来。”

她怔愣,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突然想起有圆房这回事,自然不愿靠近主榻。于是引着樨香去那未曾收拾的侧靠边坐下,微垂眼帘,表示沉默。

炭盆中偶尔爆出轻微的毕剥声。

“……怎么不过来说话。”他漠声问询,迈步朝这边走来。

文逍意识到,他该是来追问那被自己遗忘的“筹码”了,吓得紧了紧樨香的手指尖。

“王、王爷,不巧,侧夫人今日身子不便,来了月事……”樨香急智帮她答道。

男人素白莲履停驻两人面前,口中逸出清幽冷笑,伪装的温柔破了功:“呵,环府百余御龙营卫,两百只耳朵打探着此处动静,纵使你性子放浪如旧,乐意被听一整夜,本王也没那个兴致。”

这话刺耳非常、带着刻意辱没之意,樨香吓得膝软欲跪,被文逍堪堪扶住。

“莫慌,带她们退下吧。”她说。

“看来,侧夫人有要事相谈?”男人声冷,却透着股火热的期待。

屋门紧锁着。

凝固的静谧之中,文逍琢磨他言语中的露骨试探,心中紧张万分:她一无所知,谈及其母下落,必将激怒他。

她心一横干脆低头,装作蛮横委屈道:“妾……无事可禀、更无言以对,妾的面皮再厚,毕竟是闺阁女子,自比不过王爷玉面威风凛凛、刚韧不摧,能修得忍辱功。王爷既如此说,妾也便安心歇下了。”

——不过是阴阳大师而已,现代职场受尽压迫的牛马社畜,段位未必输他。

“侧夫人,这是怎么了?”男人声音不悦,语气却带了些不确定。

文逍演技逼真地吸了吸鼻子。

她拖着伤脚去够床头的鬃刷,开始自顾自将侧榻上干果扫落一地。

虽然她做牛马时就颇怂,对无良上司向来是敢怒不敢言,但此时,桂圆莲子花生红枣噼噼啪啪到处乱蹦乱滚,少不得反击般溅上男人衣角鞋履,场面荒唐中带着几丝好笑。

男人身形未动,呼吸声都停止了。

文逍这边同样屏着呼吸,怂得要死,她决定见好就收,在他身影的压迫下小心翼翼要脱鞋上榻。

却见他突然屈膝半跪于地,一只修长白手作爪探来,大力抓住了她伤处那一边的小腿。

她瞪目惊呼出声:“王爷做什么!”

他双眸开始还通透得诡异,可目中渐渐笼锁暗雾,不确定的情绪更甚:“侧夫人脚踝扭伤,自然心中不豫,本王方才言重,是辱没了夫人脸面,想来、是本王的错……”

他虽道了歉,可语声僵硬,文逍张大着眼睛,静等他后话。

“可侧夫人今日既已嫁进王府,本王便会信守当时承诺,绝不休妻。现在,你也该将承诺之事清楚道来了吧?”

他急不可耐,那双茶褐色的眸底几乎流弋着诡谲的光刀,要将她脑袋里的真相尽数剜出。

她缩脖子:太可惜了摄政王大人,现在您面前的人脑袋空空啊。

她迅速以手掩面,犹带呜咽泣音:“妾行径卑鄙,自作自受,今日游街般被抬入王府,定叫王爷名声一并污浊了,自知再难得王爷半分好感。

“现下,妾心疲力竭,加之王爷所言,外面多少耳朵还听着,便妾容改日再叙。今日先歇息吧……”

说罢,她默默收膝缩脚。

未料小腿肚又被男人加力攥紧。

文逍惊悚地缓缓抬眼,看见他目放精光、喉结激烈地滚了滚。

这回,他的哑声带着兴奋,低喝道:“你,并不是那文环……你是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替嫁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西江的船

狩心游戏

六十二年冬

我的18岁男房客

宁得岁岁吵

<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 >
×
留学社畜替嫁后只想暴富
连载中逸华光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