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叔叔算是我爸的学弟,之前一直在厂子里跟着我爸做事的,我家出事后,他帮了很多忙。”童光眨了眨眼,“我觉得他好像对我妈有点意思。”
童琳一开始下厂的时候也很忙,那时候还没改制,他们还没并入搭上国家这艘大船,很多事情都只能经由童琳一手操办。童琳只是粗略通一点账目,对业务和销售都并不是很熟练,这些吃人脉的功夫,哪怕有梁唯攒下的底子,都需要她从头开始慢慢维护慢慢积攒。童光很担心她的状态,于是童琳每天都坚持回一趟家吃一顿饭,好让童光看看她安安心。普宁的政策下来以后,童琳变得越来越忙,开始见天的连轴转,和童光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为了攒出一点空余的自由,如果不是非要她出面的事情,她就会拜托江十一代办。江十一的工作就是不紧不慢地站在童琳的身后,帮她处理分散她精力的那些事。童光和江十一接触得多了,慢慢就觉出不对劲来。
童光不是那种不懂事的小孩,她觉得童琳很苦,也知道小孩迟早有一天会离开家,如果童琳希望,她并不抵触童琳再找。
“我妈没和我谈过,可能是我自己想多了,而且......我也不是说我妈就应该守着我爸那点念想孤独终老,她很好,值得更多更好的爱。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童光也不知道,她低下头,想:只是有点寂寞。
她坚信就算童琳再找,就算童琳有一天还会有其他孩子,大概那时她已经长大到可以支撑起一个家了。她和童琳相依为命着走过来,她相信自己会是童琳最爱的那个。她是在爱里长大的孩子,并不担心其他人分走爱的目光。
只是每次回到空荡荡的家中,看到那个小得可以一眼望穿的二居室在黑夜中被月光照透,还是会觉得有点寂寞。
所以才这样轻而易举,被寂寞蛊惑。
“冯老师的话,多少都对我有些影响,不过那不是全部。”童光摊摊手,“可能只是太巧合了。”她有一点好奇,有一点不舍,受一点正当时气氛的驱使......在她幸福的日子里,这两个人几乎构建了她描绘世界的全部度量衡,梁唯离开后她只能看着童琳,又看着童琳如何离开。
她看向童琳的目光中带着探究,从前往后,似乎情之一字难以逃脱,只童琳像是一棵苍松劲柏一样站在风里,狂风过境,她又迈开步子往前走了。童光的脚步太慢了,跟不上那样矫健的步伐,她想体会与那相似的情爱,好用相似的触感来拉回旧日的影子,尽管她自己也知道这样的念头有多荒唐。
“……张友文只是刚好在我好奇巅峰出现的那个人。”
单鸾心说:这样听起来好像有点坏。但是拜人类远近亲疏的本能,她心里目前已经有了偏向,于是她也并没有那么正义,只是说:“那好吧。”
童光笑着看了她一眼:“幸好你出现了,我才没错得太离谱。”
单鸾听了这话楞了一下,她小心翼翼地看着童光,轻声地问:“我真的有帮到你哪里了吗?”
询问的声音太小,马路边的声音太嘈杂,童光没听清她嘟囔了什么,问道:“什么?”
单鸾赶紧摇摇头:“没什么。”
单鸾问:“那你和那位朋友现在怎么办?”
童光没反应过来:“什么?”
“那位,”单鸾想了想,比划了一下头发,“追你的?”
“张友文,”童光抓了抓脸,颇有些不自在的回了一句:“拒绝呗,都这样说了。”
她低下头小小声地说,“我都认识新朋友了,以后就不和她们常来往了。”
单鸾也没有听清她的窃窃的自言自语,她已经听到了童光有关这一个问题的回答,不太在意其他的细枝末节。她心里不知为何小小地雀跃了一下,也不知道是为着童光,还是为着她自己。她身上穿着的校服单薄,两套混穿的夏冬季校服已经拥风揽雨地为她驱策了三个寒冬,好在今年的冬天算不着太冷,风吹着也不疼。
她笑笑着跟着人走了。
很快单鸾就会后悔当时听信了她的鬼话没有多追问一句。
童光在一些事情上的应对是比着童琳来的,但她被童琳保护着,只能看到边边角角的一面,学来也并不完全,有些疏漏算是情有可原。想想童琳在医院里说的一番话,越想越觉得自己冒傻气,她知道自己犯了错,不太想再面对张友文,干脆就直接冷处理了。
童光想:反正今后不会太常见面,渐渐也就疏远了吧。
张友文就不这么想,从张友文的视角上来看,自己追了三年的女孩儿好容易情绪松动了,虽然没有明确地说出口,但气氛都到那儿了,也就差一个正式的说明而已。结果童光从那晚的KTV一出走就是查无此人好十几天,电话电话不接,信息信息不回,人也约不出来,爬上他们学校的论坛一看,人照旧在学校里活跃呢,纯粹不想搭理他而已。
一开始他还以为童光是害羞,后来连着几天不回信息也约不出来人,连着他们这一挂的朋友童光都一并拉黑,张友文再迟钝也知道自己是被冷处理了。他实在不知道童光想一出是一出这又是哪一茬,也不知道是哪里戳中童光痛点了,干脆亲自去找人。
但童琳最近不回家,童光也没什么回家的必要,美术室里又有床又有热水还方便联系单鸾,所以她跟冯老师打了招呼,这几天都住宿在学校里。
张友文去他们学校等了几天一直蹲不到人,三中管束不严,但特长生的特长课业教学楼贵重物品挺多,底下大楼是严禁外人进入的,没有人带还真不好进。他磨蹭了几天,最后只慢悠悠地等到了童光一条不冷不淡的信息回复,说:“忙。”
张友文都被气笑了,骂了一句脏话。
张友文自衬自己形象也不赖,三年来为了追个女的也够伏低做小了,他可能也没真说是喜欢童光到要死要活的地步,不过喜欢的当下没能得到,多少还是有些执念。
张友文懒洋洋地靠在三中的校门口前无聊地翻着三中的论坛,论坛上面有光童光的言论很多,有对她美貌的赞扬,更多的是对她的私生活的猜测和恶意的留言。他们在同一所学校的同一屋檐下,身边路过的是兴许也是同一批人,相同的手指在论坛上飞舞着敲出一排感叹号,相同的脚步穿着奇形怪状的校服青春洋溢地路过校门口。
张友文心想:还不如我了解得多呢。
他翻着翻着论坛,突然被近期出现频率越来越高的一个名字吸引了注意力,论坛底下照旧是十分模糊的照片,照片上的童光跟着一个女同学,小姑娘像个狐狸一样,眼睛眯成细细的一条睡不醒的缝,整个人耷拉在女同学的背后拿着碗排着队。张友文下载了那张照片放大来看,越看越觉得那女同学的模样有些眼熟。
“文哥,你还在找那女的?”张友文出手大方,也不爱计较事,朋友很多。几人搭子习惯了,张友文这几天为了找童光不太跟他们聚,朋友们再三邀请,再不搭理也不太像回事儿。他想了想,干脆他做东,一起约了几个朋友晚上在江岸边喝酒撸串儿。
其中一个朋友喝得有些上头,醺得脸正冒着红光,说话也放松了起来:“我说那个女的就是吊着你啊,还理她做什么。”
有的朋友不明所以,好奇地听着他们几个的对话。
那个人就说:“就文哥喜欢的那个三中的女的,前阵子好好的,不知道怎么就不搭理文哥了。”
他‘嘁’了一声,“现在这些女的都这样,不知道是在网上论坛还是跟她那些闺蜜们学了点儿什么,啊,‘欲拒还迎’,就会整这些有的没的。”
他有些不屑地说:“文哥就是太喜欢了,才惯得她。”
张友文手里握着一瓶酒不说话,情绪难辨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江风瑟瑟地往岸上刮着,他只听着旁边的人七嘴八舌地胡吹,朋友们看了他一眼,他什么也没说。
“好了。”那个朋友越说越起劲,张友文知道他是喝上头了,干脆打断他:“兄弟们难得聚一聚,不说这个。”
“好,我喝上头了,当我放屁。”对方无谓地耸了耸肩,倒也听得进去东道主的话,没再对张友文的感情生活发表什么看法。
张友文心里有点烦闷,干脆站起身,摸了摸裤袋,什么也没摸到。他慢悠悠地往外头走去。
有旁边的朋友问他:“文哥?怎么?”
张友文说:“嘴闲,去买包烟。”
小卖部的天花板有些低,张友文在男生里面也算是高的,一进小卖部就觉得压低的屋檐有些压抑,偏偏里头的灯光也是有气无力地亮着,发出那种偏黄的泛白光,给墙面泛出了一堆白色的阴影,真是叫人感觉说不出的糟心。在这种环境里待久了恐怕是要近视的。
小卖部里一眼没看到人,香烟都摆在柜台旁边的玻璃柜里,张友文刚想大声喊老板,往前走两步还没喊出声,就看到玻璃柜台里边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专注地趴着,来人了也没发现,手里的笔“莎莎”的写得飞快。
张友文敲了敲玻璃柜台:“老板。”
柜台里面抬起一张女孩儿的脸,那是个十分漂亮的女孩儿,漂亮得甚至有些刺眼,猛地从这样昏暗的室内冒出来,给张友文有了点儿‘眼前一亮’的感觉。张友文眼眶一热,心里吹了一声口哨,心说这三中附近还真是盛产美女。他刚想要说什么,盯着女孩儿的眼睛却突然不动了,他凑近着端详了女孩儿一番,问道:“美女,我看你是不是有点儿眼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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