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作连同那少女成烟云散去,空气中一声尖啸过后回归静谧。
冬意用尽了识海当中的最后一丝精力,灵力同样见底,重重摔倒在地上。
彼时的长公主府之内,荀华只觉得心中一轻,便知道自己留下的那一幅画已经被毁去了。
“哇哦,清微,你的徒弟真是个狠人哪。”
荀华拿出清微特制的传信纸,说完这句话,小块的纸张簌簌响了几声,就自己叠成了飞鸟,随后化作乌鸦从窗户飞走了。
“啧啧啧,还能捞一笔,也是不错。清微啊,这下得赔钱了吧。”
荀华在心里排演一番应该如何向清微敲诈勒索,心满意足地盘腿开始打坐了。
冬意并不知道自己的劫难有一部分来自自己的亲亲师伯,甚至还有自己的好师傅的份。
翌日,冬意才从地上悠悠转醒。
感觉身体被掏空,丹田之内空空荡荡,脑海之内仍旧回荡着已经消散的月影。
月影……月影空茫,然而无处不在。心如静湖,月映万川,天上之月,同样可以映于心中。
心中之月,就是我的月。
冬意细细思量,在心中渐渐补出了一轮完整的月,这是由她的神识化成的月亮。在识海之中,冬意渐渐靠近了月亮,月亮散发着阵阵寒意,却在触碰的那一刻,冬意感受到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无形的神识是修炼出神识的修士常见的,而有形的神识则是修士经历或思想的具体体现。
冬意往后的日子里,常常会想起昨日的那个夜晚。在一片漆黑的天幕之中,心念积成无边的深潭,触手可及的月亮——亮的刺眼,然而她只看着深潭之中的月影。
某时某刻的某一个月亮浸没在她的心念之中,透过如水的心绪,她便可以看见那一轮月。
天上的月亮会消失在月落的时刻,但是神识构成的月影将会与她相伴,直到她死亡的那一刻。
晨光熹微到朝霞满天的时间其实很短,冬意睁开眼,看见指尖的阳光,是那样耀眼,像是太阳压成的砂砾,她躺在地上,不禁笑出声来。
“哈哈哈!”
冬意,你赢了。她在心里这样说道。
在白日里,冬意细细梳理了自己的灵力,神识的变化自然也会引起她灵力气息的变化,这种变化常常是需要一定时间来适应的。
在神识发生变化之后,冬意觉得自己曾经那种深入骨髓的寒意已经发生了变化。
此前,她总觉得自己的寒凉与周遭的环境格格不入,而且总是让她感到痛苦,但是现在,冬意已经不觉得这样的寒凉难熬,只觉得这是仿若月光的温和与微微凉意,仿佛出自她手。
七日以来,画中女子营造出的月亮没有变化,冬意看了七日一模一样的月亮。
然而等冬意出了幻境,能够看到夜空中的那一轮下弦月的时候,冬意便明白,自己已经错过了很长时间。
想到这里,冬意连忙又放出灵力,化作一只结构模糊的蚊子。
是的,蚊子。在神识有所长进以后,冬意已经能够变化出这样复杂的结构了。
这种最常见又最难杀的昆虫,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冬意控制着蚊子搓搓吸管,“嗡嗡”叫着飞走了。
穿过保护罩的蚊子再次飞向了皇帝的寝殿。
在这样一个月黑风高的日子里,皇帝不干点什么坏事都不符合皇帝本人的行为方式。
果然,子时,皇帝从寝殿溜达到皇宫西北角,方恪慎随侍左右。
一只小蚊子就这么静静趴在方恪慎后脖颈上,没有任何人在意,除了它的操控者。
蚊子跟着方恪慎进入了冷宫当中的地窖,又从地窖当中找出一条机关控制的密道,走了约莫一刻钟,方恪慎殷勤地走上前为皇帝打开了门。
昏黄的烛火之下,一个满头凌乱银发的人坐在桌前,不时在墨迹几乎晕染成一团的纸张上涂涂改改,嘴里也全是墨汁,偶尔将毛笔放到嘴里润润,这些墨汁大概也是这时候粘上的。
四周摆满了药材,一个角落里,几口大瓮里有些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是虫子爬行的声音。
皇帝没有惊动这个人,只是默默走上前去,看着纸上涂涂抹抹,几乎晕染成一团的字迹。
“你这个习惯还是没有改。年轻时候就是这样,纪瑜从前说了你好多次。”
银发人抬起头看看皇帝,嗤笑一声,“她死了这么多年,早就管不了我了。你怎么会不清楚这件事,不清楚她的死呢?”
冬意这个时候才通过方恪慎见到银发人的脸,看起来好像是一个年轻人,唇红齿白,眉眼之中恍然春色潋滟,是极为风流恣意的长相,只是提到“纪瑜”这个名字,看向皇帝的时候,眼中疯狂狠厉之色仿若刀刃。
皇帝沉默下来,半晌,微微哂笑了一下。
银发人已经不再看他,只是平静地凝视着纸张上的内容,落下最后一笔。
皇帝也长出一口气,仿佛心里的打算总是落了地。
银发人落下眼泪的瞬间,连忙将纸张放下,生怕污染了纸上的墨迹。
少年的面容之下,是沉重的沧桑,虽然为皮相所隐藏,也在那双疲惫的眼睛里展露出来。
“你从前对不起她。如今,不要再负了她,算我求你。”
皇帝点点头,“你尽快把纸上的东西再誊抄一遍吧。”
银发人却并没有照办,纸张上苗疆的文字和特殊的标记就是为了限制皇帝。
他转过脸看着皇帝,却是瘫在太师椅上,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哦?誊抄下来,然后让陛下又一次过河拆桥吗?”
皇帝并不担心银发人会防着自己,早有预料。
“这么些年了,你这个性子总是没改的。除了纪瑜,谁也降不住你。”
皇帝言语中的恶意十分明显,他在故意刺痛着这个银发人,有恃无恐。
银发人咬着牙,许久才回应一句:“恶毒。”
皇帝却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挥挥手让方恪慎打开门。
“此前,本该早就找到了凤尾草,谁知道你的侄女却带着凤尾草逃走了。”
银发人抬眼看着皇帝,像是确认了某些东西。
“够了。事已至此,什么时候?”
皇帝面不改色,随口答道:“七日后。”
银发人点点头,却没有再说一句话。
这场会面到了尾声,银发人突然问道:“纪瑜如果真的醒了,你把她摆在什么位置上?”
皇帝没有说话,停下了着拨着念珠的手指,“少时旧友,如今故人。”
说完这句话,皇帝款款站起身,掸了掸洁净如初的黄袍,方恪慎连忙打开了密道。
冬意的神识已经到了极限,距离太远,始终不能支撑太久。
七日之后的新月,似乎蒙上了一层诡秘的色彩。
[菜狗][菜狗][菜狗]^_^,回见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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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三十三章:望月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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