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意不再在钦天监之中居住,而是回到了尚书府和林瑛、林秋稔住在一起。
女儿好不容易能回家,林瑛心中自然高兴,便匆匆到冬意从前的居所中四下看看,哪一处有不好的,立刻就叫府中的工匠来修缮。等到外边修得不比亲王府邸差,林瑛才嘱咐林秋稔好好布置一番冬意居所内的陈设,从前褪了色的帘栊一一换过,素色屏风却不动,只是保养一番。看了几次,又觉得糊窗子的纱不好,叫林秋稔同族中做布匹生意的族亲知会一声,拿更轻薄亮滑的纱换了才算能入了林瑛的眼。
京中沉默的市井之中对瑾妃娘娘的猜想不少,有的说是新皇长子苏凌峰与瑾妃娘娘更有一段情的。
然而更多的人们并不有很多时间注意这个先皇的妃子,更多的还是对于辽西守将柳溪的惊讶和质疑。即使柳溪在军中可以用孙岂的身份,回到京中,认识柳溪的人实在不少,柳溪干脆就宣告了真相,并且用自己的军功为姨母换了二等诰命夫人的职位。
这背后自然少不了如今朝堂之上争名逐利之人的推波助澜。
“将军一介女子,随夫征战沙场,实在巾帼不让须眉!可以称得上奇女子了!”
“是啊,古往今来,有几个女子能有柳将军这样的胆气!”
“就是就是!”
冬意从没听过柳溪是为了苏凌峰去辽西戍守的,而且,柳溪并未成婚,苏凌峰充其量是个有竞争力的备选。
朝中迂腐的文人就这么夸了柳溪几天,然而,苏凌峰和柳溪并没有成婚的意思,苏凌峰更没有立太子妃的意思,柳溪也依然在大将军的位子上坐着,甚至接过了京中的守备营,好事者嘴里的风向就慢慢变了。
“柳将军入朝为官,与众多男子同处一室,恐怕让柳太傅面上无光吧。”
“轻狂自大的女子。”
“就是就是。”
冬意没见柳溪有什么反应,苏凌峰似乎也像全然不知似的。
这二人何许人也?
是微末之时的战友,是功成名就时的太子与大将。并非没法镇压流言蜚语,更多的是想要顺着这条路子揪出隐藏在背后的势力。二人更明白,此时因为此事出手,必然会对柳溪和苏凌峰,乃至好不容易取得的成果不利。
只是,柳溪和苏凌峰并非什么也不干,二人一拍即合,干脆将前朝末帝与苗疆男子之间的暧昧传了出去。
赫然,便能以其炸裂程度与此前的留言分庭抗礼了。
当然,这则留言的素材来自于皇帝的大太监之一孙公公,采集者自然是闲的没事干的冬意。
孙公公彼时正在大牢之中,石榴红的胭脂是没有了,但白发之中竟然还簪着一朵干枯的红山茶,指头是不能不微微勾起的,这是每个掌事的小习惯之一。
冬意来到大牢之中并非为了孙公公,而是冬意一直未曾见过的孙太后。
孙太后是让冬意成为瑾妃的主要推手之一,叱咤风云四个字来描述她,也显得不够威风。
据说,她是个妖怪一样的老婆子,年轻时候长得是美,独得圣眷,只是一过四十岁,先皇一蹬腿,孙太后的脸衰老的速度和衰老的丑态就像垮塌的山石一样,直到现在,孙太后已经不让人见到她的脸了。但是,透过深宫的层层帷幕,孙太后的声音会从皇帝身后的宫廷里传出来,也会从皇帝身前的外戚口中传出来,孙太后的耳朵也像是雨水天的木耳一样,从宫殿的木质结构不起眼的地方一茬一茬地的冒出来。但是,皇帝的手捏着孙太后外戚们的脖子,掐着孙太后的颅骨,皇帝不想听,孙太后的声音就在这喧闹的京城中消隐无踪。
冬意越往里走,腐臭的味道就越重,等到冬意走到孙太后的牢房门口的时候,一股阴冷而沉闷的气息和浓得呛人的腐臭味道扑面而来,像是死去的动物放在潮湿闷热的瓮里发酵出来的那一刻。
这是这座牢狱的最深处,只有一个牢房,却是由两座精铁笼子串在一起。
一个形容枯槁的瘦小身影蹲在里面的笼子里,缩成一团,花白的头发自然垂落下来,包到脚踝,像一只大大的茧。
这与冬意想象中的孙太后相去甚远。
见有人来了,孙太后浑浊的眼睛从掩面的发丝之间露出来——睥睨的眸光。
冬意总觉得,此时不开口,或许是一种残忍。
“太后,我还是想问问你,为什么会在众多官员的女儿当中,挑中我呢?你是知道些什么吗?”
孙太后没有说话,却是敲打着牢门,一下又一下,发出清脆的声音,像是在招呼冬意靠近。
孙太后的举措将冬意架上高位,但不得不注意的一点是,同样也在一个有限的时间内,让皇帝投鼠忌器。
冬意很难明白,孙太后的目的是什么。
于是,冬意掐了个法诀,让守卫产生了幻觉。
而冬意则悄悄进入了孙太后的牢房,可惜的是,孙太后的牢房只有第一层能打开,第二层,加上了某种结界。
冬意隔着结界,听见了孙太后的低语。
“哪有脸面两颗心肠,前程珍宝无一不揽,如何只等魂飞霄汉。”
孙太后颤抖的眼睛几乎让冬意毛骨悚然。
冬意快速回到了牢门之外,撤去了法力,略略一扫便抬腿要走,实则心中气血翻涌,疑惑难平。
然而冬意刚走到门口,却听见一声尖锐的招呼。
“哟!我道是谁,原是瑾妃娘娘!”
冬意转过头,眯着眼在隔了老远的另一排漆黑的,铺着稻草的牢房里找了一大圈,那人便着急地喊:“这儿呢!娘娘!在这!诶哟,急死咱家了!娘娘看这儿!”
冬意干脆溜到牢门前,这才看见盘腿坐在地下的孙公公。
“这不是……孙公公吗?”
在牢里满打满算关了两个月,孙公公瘦了一大圈,但还是胖,现在像是一个被踩扁了的灯笼。
“娘,娘娘,咱家快饿死了。”
孙公公扒着牢门说道。
“孙公公?你还活着?!”
孙公公摆了摆手,“咱家在入宫之前,可是江湖第一大盗的义子,这点小手段还是有的。”
“没想到,深宫之中还藏着你这样的能人。话说,你义父呢?”
“嗨,他老人家啊,前些年没躲过去,让人用内劲打死了。”
孙公公怅然地说道,“我们当年,忘记除了冷兵器以外,拳头也能打死人了。”
冬意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了。
“能教我吗?这一招还挺实用的。”
孙公公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只是盯着冬意的眼睛。
“我能带你出去。”
“行。以后,你就是我孙宫工的主子。”
“所以,你的名字就叫孙公公?”
“你说是就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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