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他们准备上车离开这个村庄时，车厢里传出尖叫声。
“血，好多血！”
“吴阿姨，吴阿姨出事了！”小男孩哭丧着拍车厢，“许哥，救救吴阿姨，阿姨要死了哇——”
“什么？！”许韶不淡定了。
“别听他瞎说！”李小圆打断男孩的哭丧，“闭嘴啊，她是要生了不是要死了！不准哭！”
“……哦……”许韶松了口气。
只是要生了啊……
……等等？！
“你说什么？她要生了？！”他睁大眼睛，“车里的东西够用吗？我们还能倒车出去吗？”
“我不知道啊！”李小圆快崩溃了，“我只是一个护士，我最多只进产房当过助手，我…我尽力！”
吴姐的生产太突然了，可能是躲污染物的过程中车厢太摇晃，也可能是惊吓过度动了胎气。
这里没有医生，也没有能帮助她生产的工具。
万一，万一……
不行！打起精神来啊，李小圆，你是这里唯一的医护人员！
年轻的女孩拍拍自己的脸，鼓起勇气，对其他人说：“你们尽量离远一点，减少细菌传播。可以的话麻烦用火或者酒精给剪刀消个毒！”
光是剪刀还不够，还需要热水，消毒棉，止血钳，针线……
但是没有啊……除了一些非处方药，他们什么都没有，连消毒用的碘伏和酒精都没有！
“需要酒精灯吗？”这时，少年的声音响起。
“……？”李小圆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见车厢的门已经打开，人们都挪到门口或车外，而少年站在门边，皎洁的月光撒在他发顶，将那看不透的漆黑都染上一层雪色。
蓦地，她有一种错觉。
——少年好似不像人，反而是遥不可及的仙神，因生灵疾苦而降临人间。
“你……”有酒精灯？
“我在一所放假了的学校里发现了这个。”黎愿曦从影流里拿出酒精灯，“这个灯很漂亮，点燃后的颜色肯定也很好看！”
——酒精灯的颜色和瓶子漂不漂亮没有关系，这是不用思考也能知道的事，但他好像并不在意。
“太需要了！”李小圆接过酒精灯，“帮大忙了，谢谢你！”
“不用谢哦。”黎愿曦眨眨眼睛，微笑着回答。
来不及多言，李小圆从角落里摸出快要没油的打火机，点燃了灯。
有了酒精灯，器械的基础消毒就可以做到了，即使他们根本没有多少医疗器械。
现在只能祈祷了，祈祷吴姐不会难产，祈祷不会动脉破裂导致大出血，祈祷不会发生羊水栓塞……
祈祷他们的停留和生产的血腥味不会吸引污染物，所有人都能活下去。
车厢里的生产进行着，吴姐咬着自己的衣服，在小护士的指导下用力。其他人不敢靠近，也不敢在这时候发动车子。黎愿曦站在门口歪头看了一眼，就跳到地上，开始在附近寻找可以当作武器的东西。
血的味道可能会引来怪物，他要把那些会吃小孩的东西都打跑，嘿呀！
少年就这样在卡车附近转悠，一会儿拿起一块石头端详，一会儿捡起一根树枝挥挥。就在他丢掉第三根树枝时，许韶走到了他身边。
面色比平时更严肃的青年拍拍他的肩膀，说：“我们去旁边聊聊？”
黎愿曦不知道他为什么严肃，但既然是学长，就不会害他。
“好呀。”
奔波了小半夜，星河的位置比之前更偏了一点点，但仿佛更明亮了。
“小夕。”许韶率先开口，“你不是好奇我为什么知道那些路有污染物，哪些路没有吗？”
“嗯嗯。”黎愿曦点头，眼睛亮亮的。
“我们在逃亡的过程中遇到过官方人员，他们和我们行着相反的路，正在往受灾区去。”许韶说，“通过和他们沟通，我了解了一些信息，也得到了一份详细的地图，虽然那份地图没多久就损坏了。
“地图上有很多路，经过分析人员分布规律和当地的自然环境，我大概整理出了几条污染物相对较少的路——这是我对其他人的说辞。
“事实上，除去这个原因，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他说。
“大概从三天前开始，我突然有了特殊的感知，在有污染物靠近的时候，我会察觉到不对劲。”
“唔？”黎愿曦好奇起来，“不对劲的感觉是什么感觉呀？”
“……并不好受，有点像有人拿陶瓷勺子在脑壳里刮一样，又痒又疼，恶心到像吐。”许韶微微皱眉，“这是一种经历过就绝不会认错的感觉，而且，污染物数量越多、离我越近，这感觉就越明显。”
所以，每每有污染物靠近，哪怕正在熟睡中，他也会立刻惊醒，在它们扑上卡车之前开车逃离。
……不，好像也没有从熟睡中醒来过，毕竟从灾难开始起，他就再也没有一天能够安睡。
“不过，除了有污染物靠近的时候，在其他情况下，这种感觉也会出现。”许韶看向黎愿曦，眸色不定，“我有生物正处于向污染物变化的过程中……有其他的可能性，比如异能者之类……”
但那样的话，这种很恶心的感觉会很轻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异能者也会让你有那种感觉吗？”黎愿曦天真地说，“所以我也会有吗？大概有多严重呀，会不会让你感觉很难受？”
“……”
“许学长？”
“不，没什么。”许韶缓缓摇头，“人类不会让我感到不适，不用担心。”
“哦哦。”黎愿曦点点头，懂了。
所以他不会让学长觉得难受，那就不用躲得远远的啦。
唉，毕竟卡车也就那么一点点大，想要躲远的话，他还得自己去找个车在后面跟着大家呢。
看着少年天真傻傻的样子，许韶欲言又止。
其实，在一开始见到黎愿曦的时候，他那种感觉是非常强烈的，强烈到他甚至有一种错觉——面前的少年是污染物。
但是……随着白色的大猫消失在影子里，他登上他们的车，那感觉又变得十分轻微，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是错觉。
之前让他感觉到难受的污染物，是那只大猫，对吗？
他不知道……
“我…我可能有些累了。”青年深深地叹了口气，“我们这一路颠沛流离，没有安心之时，也没有归宿之地……
“小夕，有我们同行，你觉得后悔吗？”
“嗯？”
黎愿曦有些不理解，明明这一天也没有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呢？
他们离更多人更近了，躲过了很多想要吃他们的怪物，还即将迎接一只新的幼崽，这些都是好事啊。
为什么会后悔呢，他一直很开心啊。
“我知道了，学长是在担心，我们到了基地之后会被人欺负吧？”少年一拍手，“不会出现那种事哒，就像学长说的一样，我现在是异能者，可以保护大家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算了。”
许韶觉得自己多虑了。
这可是小夕啊，认识五年，他还不清楚对方是怎样的人吗？
说不定觉醒异能的人性格都会变化呢，没事的，不会有事的……
怀着紧张中带着释然的心情，人们在夜空下相聚静坐，一夜无眠。
当头顶的星辰逐渐淡去，第一缕天光从地面的尽头升起，黎愿曦听见不知名的鸟雀在庆祝天明。
与此同时，车厢也传出稚嫩的响声。
一声啼哭。
昏暗的大地重新被阳光照耀，在母亲腹中时便失去父亲、行走了千里的孩子，出生在最温和的黎明。
“成功了！”李小圆失声痛哭，“成功了……”
没有难产，没有其他意外，母子平安。
新生儿的哭声响彻在每个人心中。
“真的？”司机好奇地往车厢里探头，“都好着？真的？”
“爸爸，我想去看看阿姨。”男孩在父亲身边打了个哈欠。
“别闹，她现在应该很累了。”男孩的父亲揉揉他的头发，说。
黎愿曦还没有见过刚出生的孩子，他有点好奇，但又怕自己身上有细菌。在踌躇不前时，许韶向他伸出手。
“想去看看吗？”他问，“虽然只能远远地看，在那孩子满月之前。”
少年看着他的手，点点头。
“嗯！”
担心初生的孩子着凉，李小圆拆了仅剩的一包未开封毛巾，小心翼翼地将那皱巴巴哭唧唧的小家伙包裹，抱到吴姐面前。
满头大汗的女人喘着粗气，声音还很虚弱，但她罕见地笑了。这是她在失去家人后，第一次露出笑容。
“欢迎来到这个不完美的世界，我的孩子。”
以前的夏清儿：电脑实在是太难了，我这辈子都不想和代码打交道。
后来的夏清儿：成为大科学首席，研发超级ai。
以前的许韶：我只是一个咸鱼罢辽。
后来的许韶：成为第一批裁决者之一，走上全人类的战场。
以前的连灿：做研究，做小点心，带带可爱的学生们。
后来的连灿：被做研究，做小点心。
以前的小夕：阿巴阿巴。
后来的小夕：阿巴阿巴阿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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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倘若还能看见星空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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