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许韶循声而来，打开车厢大门，映入眼帘的是站在车厢中央的少年和周围惊恐的同行者们。
他突然有不好的感觉，好像有人透过头皮和头骨在挠他的脑袋，那感觉是那么的强烈，强烈到他完全无法忽视。
“怎么了？”他忍着恶心感问，“我听见尖叫声，出什么事了？”
“啊，许学长！”黎愿曦大喜过望，“我治好了吴姐姐的宝宝，她以后都不会再发烧啦！”
“……”许韶沉默。
“……我的孩子？”吴姐楞楞地看着怀中的婴儿。
这个孩子是她亲自生出来的，陪伴她走过近十个月，是她现在唯一的亲人和希望。
但是，但是……
这一坨黑色的东西，这坨跳动着白色心脏的黑色的东西，不是她的孩子！！！
“啊！！！”她崩溃地把婴儿砸到地上，布料散开，婴儿黑漆漆的身体被砸得变形，皮肉为了恢复原状而蠕动。
“这不是我的孩子，不是我的孩子！”吴姐捂住头，崩溃地嘶吼着，“这是一个怪物！我的孩子被变成了怪物！！！”
“可是她这样就能活下去了啊。”黎愿曦不解地抱起地上的婴儿，把她摔歪到一旁的手臂扭正。
“你看，她现在已经降温了，以后也不会发烧、不会受伤啦，这样不是很好吗？”
“……黎愿曦！”许韶再也忍不住，猛地抓住少年的手臂，一把将人扯下了车！
“哎呀。”少年没有反抗，只是怀中的婴儿不小心掉了下去。在孩子落地之前，一团柔软的影流接住了她，轻轻放在地面上。
而影流的主人被拉离车厢，一路扯出去数十米远，他有点好奇学长怎么在两三次呼吸之间跑这么远的。
正思索着，他感到手上的拉力消失，反而变成强大的推力，少年一时不察，跌坐到地面上。
“好痛啊。”他揉揉屁.股，皱眉说。
“黎愿曦。”许韶一手背在身后，浑身肌肉紧绷，额角渗出一两滴冷汗。
“是你把那个孩子变成污染物？”
明明是一句问句，他的声音却无比平静，因为他已经知晓这个问题的答案。
“污染物？你是说我们遇到过的那些怪物吗？”黎愿曦歪头，“明显不一样啊，小宝宝又没有变丑，只是颜色变了一点点而已嘛。很多动物都可以改变自己的颜色啊，这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许韶沉默。
四下寂静。
少年疑惑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他觉得屁.股不那么痛了，撑着手想要站起来。
却抵上冰冷的枪口。
“哈……哈哈哈……”许韶低笑着，脸颊却有泪珠滑落。
“是我错了，一直以来，都是我错了……”
“许学长？”黎愿曦不解。
“我该发现的，我早该发现了……只是我一直在自欺欺人，告诉自己那只是错觉和幻想……”
许韶自言自语，仿佛完全听不见对方的话。
“我是个狂妄自大的笨蛋，自以为自己一人就能顾及全局。可到最后，把敌人引进营中的是我，害死出生婴儿的也是我……”
他是罪人。
他要负责解决掉因他而来的怪物。
除此之外，他还要用尽自己的一生来谢罪，为早夭的婴儿，为死去的友人，为那个曾经自信无忧的他自己。
“对不起，小夕。”
“砰。”
…
……
…………
“呜哇。”昏暗的地下室，代表故障的红色光芒照在少年脸上，让那皱起来的眉头都变得明显了几分。
[就算意识被分成了两份，还是会受到另外一份的影响吗？]42的成像悬浮在空中，逐渐透明的双腿上有代码流动的痕迹。
“是啊，精神层面的东西，我还是不够熟悉呢。”‘夕岚’捂住脑袋，摇头说。
“意识分成上千万份都完全不会混乱，还能按部就班地工作，你是怎么做到的？我都有点羡慕你了。”
[因为我是数据，数据可以随时剪切复制粘贴合并。]42双手交叠放在胸前，[就像打游戏的时候开了很多小号一样，互相之间不会影响到，这是由生命存在形式决定的。
[虽然你也不是碳基生物，但我一开始就不建议你把意识分开。]祂说，[喏，另一个你现在可还没醒呢，只是陷在过往的梦中，你就感到头痛了。]
“不能怪我啊，要怪就只能怪那些过往太沉重了嘛。”‘夕岚’气鼓鼓，“子弹打穿脑袋什么的，虽然不会受伤，但是很痛啊。”
[你自己的身体你还掌握不了吗，把痛觉关掉不就好了。]
“我当然会关，可是‘我’不会啊。”‘夕岚’叹了口气，“体谅一下吧，我已经最大程度地保留所有异能使用的本能了，但为了抹去后天的记忆，还是削掉了不少。
“哎，人类的大脑实在是太复杂了，每一条血管、每一根神经的分布和构造，都要花好长时间去构筑哦。失败了那么多次，我实在是不想再尝试了。”
[……所以，你依旧要执行这个计划吗？]42的声音很平静，微不可查的情绪波动掩盖在明显的电子音之下。
“有何不可？”‘夕岚’笑道，“大不了，我就放弃计划里设想的几个未来之一。”
[……]42看着他，久久没有言语。
过了许久，祂说：[包含我底层逻辑代码和数据的全部资料，已经发到你通讯器上了。]
“你不想阻止我了？”‘夕岚’歪头。
[你向来倔强，心意已决的事情，谁又能阻止呢？]42叹息，[既然已成定局，还是早点发给你比较好，免得到时候我还要被你杀一次。]
“你胡说什么呢，我哪能杀得了你呀？最多想办法挟持一下，嘿嘿。”
[……比如？]
“比如……给晏先生看你的黑历史？呀，他来了。”
地下室的大门开启。因为电力还没有完全恢复，靠人力开启金属门困难不是一点半点，晏秋辰手掌心都被勒出一条凹陷。
他看着擅自跑出观察所的‘夕岚’，一脸黑线：“不出意外的话，这次事件结束之后，你会被拘留至少五天。”
“咩？”‘夕岚’明显没有好好看过基地的详细规定。
[没关系，监控都还没恢复呢，只要你一口咬死自己没有走只是躲在衣柜里躲猫猫，就不会被抓去拘留。]42说，[反正你来的路上也是避着人的，不是吗？]
“那给我出点子的你就是包庇哦。”‘夕岚’叉腰，“话说，你什么时候开始在别人面前大声密谋了，不想隐藏自己的身份了？”
[他知道我是谁。]42平静地丢下一个惊天炸弹。
“唔？”这下轮到‘夕岚’惊讶了。
[犯不着这么震惊，基地里知道我身份的人大概有那么两三个吧。]42淡定地说，[毕竟单纯的AI也太普通了一点，要是真出了什么大事需要新的权限，说不定还得有人帮我担保。]
“那我现在可以直接叫你的名字了？”‘夕岚’问，“或者也给你弄个代号什么的，像其他异能者那样，感觉会很酷。”
[代号什么的，已经够多了，随便你怎么叫。]42说。
[超级ai42，人类幸存者基地大科学首席，异能序列042“生命数据化”拥有者，或者最简洁的，夏清儿。]
“我还是更想叫你清儿。”‘夕岚’眨巴眨巴眼睛，说。
[哦。]42，或者说，人类的夏首席，平静地点了点头。
‘夕岚’趁着这个时候用余光瞟了一眼，嗯，晏秋辰果然是早就知道42身份了的，现在一点表情都没有变呢。
不过……
“晏先生，我记得你是夏首席的外孙。”他笑眯眯地说，“在私下的时候，你会叫她外婆吗？”
晏秋辰：“……”
夏清儿：[……]
[黎·愿·曦 ！]夏清儿发出尖锐爆鸣，[你在拐弯抹角说我老试试！你以为自己这个老东西就好到哪里去了吗！]
“我才不是老东西呐。”‘夕岚’躲到晏秋辰身后，“我今年刚满十八岁，证件上就是这么写的。”
而你，我的朋友，你的坟头草都枯萎过几十轮了。
[呵呵，等我修复防火墙，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你把棉花当棉花糖吃还被路过的鸟砸了一肩膀鸟屎的照片发出去！就算你躲晏秋辰后面也不行！]夏清儿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还有你，姓晏的，不要以为你在基因上是我的后代就可以帮他求情，不然我把你小时候尿床大哭的视频也一并发出去！]
晏秋辰：……？
为什么有一种自己被误伤的感觉？
“噗。”‘夕岚’毫不掩饰地偷笑，“那个视频我想要，学龄前的晏先生一定很可爱吧？”
[一般吧，没有你试图左脚踩右脚升天的时候打翻颜料变成小彩人发懵可爱。]
“……”
‘夕岚’不开心了。
[呵。]夏清儿毫无悬念地吵赢，你小子，还想跟我斗？先把最基础的祖安文学学会再说吧！
有一说一，偶尔发下脾气确实有益身心健康，自从在濒死的时候突然觉醒异能跑到计算机里，她就开始扮演AI，一演就是几十年。要是没有那么一两个知道她身份的人时不时提醒，她都快忘记自己其实是人了。
在与人类最近的地方，扮演“人类的朋友”，没有任何能够诉说真心的朋友和亲人，也没有任何能够托付信任的同伴和战友，真的……很寂寞啊……
她的后代们，在研究院工作的那三胞胎姐妹，其实是用她的细胞制作出的克隆品，诞生在她下葬几年之后。
她作为人的生命已经结束了，基地想要创造一个新的，或者更多的大科学首席，所以违背基本人伦去克隆，去实验。
但最终都失败了。
他们都忽视了，夏清儿是万里挑一的天才没错，但哪怕是这种天赋的人，在末世前也有几十万个。
她是在末世的逼迫下，在追赶生存的道路上，才逐渐成为首席的。
她死之后，不会再有第二个大科学首席了。
如果最初转移的时候能多一个名额，如果小夕没有带着咪咪一起上路，如果许韶那时没有开枪，或许，人类会多一个流芳千古的科学家。
但世上没有如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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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倘若还能看见星空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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