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岚是被毛茸茸的触感拱醒的。
“唔……”他揉揉眼睛，“……咪咪？”
小猫已经没再发烧，窝在他枕头上，一下一下蹭着他。
人不知道，咪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有硝烟，有墓碑，还有站在尸山血海之中，但依旧干干净净的人。
咪很喜欢人，想陪在人身边。
夕岚摸了摸猫咪的脑袋，感受着指尖的温度，总算放了一点心。
“太好了，你没事……”
因为检查不出毛病，也没有钱供小猫住院，他只能带猫回家，一口水一口奶地喂。
直到凌晨两点才睡下。
小猫没事就好。
夕岚现在很困，打了个哈欠便睡着了。
小猫盘成一团睡在他耳边，打着很轻很轻的小呼噜。
一人一猫的生活就这样持续了下去，没有什么狂风骤雨，也没有什么火灾地震，有的只是阳光和露水。
夕岚很开心。
或许是老天爷看他可怜，在猫猫生病好了之后，他就接到了几个商单。
以后就算猫再生病，他也有钱看了。
几个月过去，又是一天傍晚，猫在外面鬼混回来。
夕岚打开窗户迎接猫猫回家，楼下倒垃圾的大妈喊了他一声。
“小伙子，这猫是你家的啊？”
“啊，是的。”少年点头，“请问它给您带来了困扰吗？”
“害，那到不是，就是经常看见它到处乱窜。你可得小心点啊，这猫要是养不熟，以后指不定会跟哪个小母猫跑了呢！”
“……我会看着它的。”夕岚挠挠头，说。
话是这么说，他不觉得小猫会跑。
都说狸花猫比较野，但这只是狸花和宠物猫的串串，性格很好，很粘人，也不乱抓东西，和网上的很多剑猫形成鲜明对比。
比起跑掉，他更担心自家猫给别人的小母猫搞踹崽。
要不去绝育了吧……
正在吃饭的猫咪感觉屁股一凉，尾巴耷拉下去，但还是继续吃。
吃吃吃……
除了在外面抓到处飞的彩色小碎片，没有什么是比吃饭更重要的。
虽然他抓了好久都没能抓到一个。
可惜，咪要抓碎片，但人不知道。
人还以为他出去找小母猫生崽了。
咪也不知道人在琢磨噶蛋的事。
被送去宠物医院的时候，他还在犯困。
直到看见兽医手里的刀，整条猫都立正了。
“喵嗷——喵嗷——”
狸花猫挥动孔武有力的四肢，从手术台上蹿了下去，开始原地起飞。
医生都吓了一跳。
“哎！帮个忙！抓猫了！”
“门关上，快把门关上！”
“啊我的手……哇这个猫是张飞吧！”
猫当然不可能是张飞。
这是家飞猫。
趁着门没有锁，他扒住门的把手就开门出去了，动作熟练的都不像猫了。
众人看着一片狼藉的手术室，唯有沉默。
“……你看，我都说你别留在这了，这下你也得被一块记恨。”兽医对少年说。
夕岚讷讷地放下给猫准备的小毯子。
“我怕他害怕……明明来的路上都没应激的……”
当然不会应激，他可是世上最聪明的猫。
现在聪明猫重获自由身，跳上屋顶假装自己是只屋脊兽。
“妈妈看，那里有猫猫！”路过的小孩惊奇叫到。
他身旁的女人拍拍他的脑袋：“好啦，猫猫要睡觉，我们也要回家啦。”
“那我下辈子，也想做猫猫！”
“傻孩子，这辈子才刚开始呢，说什么下辈子，快点呸呸呸。”
“知道啦，呸……”
行人的声音渐行渐远，猫伸长四肢，伸了个懒腰。
一块彩色的碎片从瓦片缝隙的小草里冒出来，飘到猫鼻子前。
猫伸爪去抓。
这次，碎片居然破天荒的没有拒绝他，甚至还主动往他爪子上飘。
但在碰到毛茸茸爪子的瞬间，碎片便消失不见。
猫愣了一下，像加载失败一样僵在原地。
过了一会儿，他抖抖毛，往远处跑去。
*
地上一坨红色液体在阴暗地流动，不小心撞到一块黑色的固体。
“……你有病吧？撞我干嘛？”
“我还说你有病呢，这么宽的地方还挡路……”
“我就挡！有本事你别从这过啊！”
↑很显然，这两位就是夏烨和夏荧惑。
至于为什么不成人形……
别问，问就是累的。
就是那种工作十个小时回到家还要洗衣服做饭刷碗的累。
瘫成一滩，很正常吧？
城墙下的尸体堆积如山，海洋污染物依旧在不知疲倦地涌来。大部分人都失去了斗志和力气，只能机械地按动武器。
多久了？
两个月了啊……
第六基地的城墙在半个月时就被攻破了，现在基地内的地面全是海洋污染物，只有少数营地和重要中转站能保证安全。
幸好基地里的居民在一周时就全部转去地下避难所了。
那里囤积了一些物资，也有重要的生产设施，比如净化剂的研发室和流水线。
夏烨看过那里的资料。一天提供两顿生命维持餐，每天只有三小时亮灯时间，所有人都住在拥挤的小宿舍里，没有娱乐也没有自由空间，大部分时间都笼罩在黑暗里。
在这种地方待太久的话，会疯掉的吧？
可那已经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地下避难所的存在需要在基地建设初期就规划好，所以只有第六、第七、第八、第九基地有。
第九基地的地下避难所还没来得及启用就被玛门占领了，第七和第八基地现在联系不上，第一基地位置比较好，目前还未被攻破。
几只滑溜溜的污染物从他们旁边游过，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
因为同为污染物，他们不在它们的食谱上。
“我想死，但觉得该死的另有其人。”夏荧惑说。
夏烨有气无力：“别死，活。”
“给个理由大哥，我想不出继续下去的理由了，虽然我也不是很想去死。”
只是微死而已。
“我能有什么理由？咱妈还活着，算理由吗？”
“……我已经和她道别了。”
“但我还没有，所以别死，至少帮我活到告别的时候。”
“……智障。”
仗着没有污染物啃他们，不眠不休打了十几天的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吵着，就像数年前的每一天一样。
就在这时，一个戴眼镜的女孩匆匆忙忙跑过来，拿出一个盒子：“终，终于找到你们了！呼……快进来…我带你们回营地！”
红色液体丝滑地流进盒子：“不管看多少次，都觉得你的能力很神奇啊。”
——持有幸运异能“福尔图娜”的童书书，是这片战场上最强的运输人员。
大致学会使用异能后，凡是她身边半米内的区域，都不会被战火侵袭。
像药物这种小体积战略物资，还有一些打着打着跑远了回不来的人（包括异能者和己方污染物），都是她来搬运的。
但童书书都快哭了：“别说了前辈，我只是个废物……要是我更厉害一点，说不定能保护一辆货车……”
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的夏烨：……
“不要妄自菲薄啊！你只是起步晚，对异能的掌握还不够完整而已！”
现在所有的净化剂都是你一箱一箱从避难所搬到营地的啊！
要是没有你，外面的战士早就撑不住了！岂可修！
夏荧惑早就习惯这种“回城方式”了，优雅地挪进盒子，把夏烨挤到一边，问：“避难所里长什么样？”
童书书抱着盒子在废墟上奔跑：“避难所…避难所里还好，大家都还活着……
“啊！还有，42又发了一次投票，问大家要不要去夜城！”
“结果呢？”
“结果…啊——”
女孩被一块钢筋绊倒，于此同时，一条锋利的鱼鳍划过她上方半米处。
↑如果没有摔倒，她的脑袋就该被切掉了。
她熟练地站起身，护膝都没来得及擦就继续跑。
“结果……结果有70%以上的人不愿意去夜城！比第一次投票还多！”
——第一次投票的最终结果，是37%的愿意和63%的不愿意。
很神奇。
明明一开始投票的那批人大部分都选了愿意。
但后面的人却完全相反。
甚至，随着战事的胶着，不愿意的人还增加了！
“我的思维方式和人类不一样，我感觉有人把同意键和不同意键给放反了，你有什么头绪吗？”夏荧惑问。
“……这个……我也想不清楚……”
童书书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甚至都听不清了。
“不过我也选了不同意来着……”
“嗯？说说看？”
“因，因为大家都很努力啊！”女孩跑得更快了一点，越过的一块石板被海蚯蚓从下而上顶破。
“如果只为了安定就抛弃人的存在的话，我们的斗争又算什么啊！如果只为了存活就放弃其他可能的话，我们的未来又该怎么办！
“末世前的生活很让人向往，但以后，在很久很久的以后，我们一定能比那时候还要繁荣！
“虽然我们看不到了……但我们的孩子能看到，孩子的孩子能看到！只要坚持性下去，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一千个人有一千个理由，但他们的共同点便是不放弃。
最后的退路并不是苟且偷生的理由，人会为自己寻找更多出路。
毕竟他们是骄傲的族群，是一个曾经骄傲到与野兽搏斗要无伤胜利才算胜利的族群。
即便到了这一天，在面对末世的天灾时，他们依旧骄傲地认为自己能赢，并且不惜抛弃家园也要达成这个目标。
生命的力量在于不顺从*。
*“生命的力量在于不顺从”，是冯骥才先生的名言。
想来确实很神奇。我们常说人在野外无法战胜狮子或野狼，但事实上，如果第一时间不逃窜，按照人的搏斗能力和自然界工具的运用，一个成年人类是可以赢过这些猎手的。
我们说的“赢不了”，是指“无法完整的赢”。在获胜之前，我们会失去一只手或一条腿，断掉几根肋骨或咬破一块肚皮。
但事实上，狮子捕猎羔羊时也会被羊角刺伤。
只有人会高傲地认为“无法误伤胜利便是失败”。
更高傲的是，没有人认为这个想法有问题，大家都默认了这种说法。
因为我们有高傲的资本，并且为这份高傲而骄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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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达莱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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