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好像是无尽的海底，冰冷，黑暗，无法呼吸。
有微弱的光从海面折射下来，在丁达尔效应下显出不规则的形状，照亮缓慢漂浮的小小气泡。
沉沉浮浮。
摇摇晃晃。
很安静，很舒服，很放松……
但是……唔……无法呼吸了！
又在海底漂了一会儿，少年这样憋不住了，但涌入口鼻的确不是冰冷腥咸的海水，而是温暖干燥的空气。
“？”少年歪头，困惑。
好奇怪，为什么他能在水里呼吸呢？
难道……难道他变成鱼了吗？
不，也有可能是水母，章鱼，海马……还有很多很多生物……
但是…不想动……
啊，就这样继续漂下去吧……这里真的很舒服……
然而少年没能继续漂下去。
人体有一个很奇妙的生理现象，当身体长时间保持不动且浅层意识不清晰时，大脑容易对身体的生死形成错误判断。所以，当人无意识地僵了太久，脑子就会伸出jiojio试探一下，扯扯肢体的神经，看看身体还能不能动。
换句话说，就是脑子打了个电话给身体：“歪？还活着嘛？”
于是夕岚抽了一下，物理意义上的。
这一下直接给他抽醒了，摇啊摇的海水变成有点硬实的棉花，碰不到实处的身体终于落地，原本安静的环境也开始传来淡淡的杂音。
夕岚还有点没睡醒的茫然，蒙着头四处乱拱了几下，发现出口在另一边，于是闭着眼睛拱出去。
明媚的阳光映入眼帘，有点刺眼，他不得不眯了眯眼睛。
现实也是摇摇晃晃的，但比梦里的深海更明亮，更嘈杂，也更拥挤。
“醒了？”晏秋辰坐在他身边，“已经快中午了。”
“……？”夕岚眨巴眨巴眼睛，还有些懵圈。
“我……什么时候睡着的？”
他记得，他们不是去找歌者他们了吗？
而且还找到了（不要问他怎么赶的路他是让影流变成马骑过去的中途还差点把自己摔死），还被魔术师气了一下，然后和霜寒打了一架……不，是被追着砍了两架。
再然后呢？记不清了。
所以他怎么回车队了……难道找歌者一事只是个梦，现实中的他一直在睡觉？
可是……可是，如果那是梦，也过分真实了些……
“你是昨天睡的。”晏秋辰从随行的包里拿出水杯和压缩饼干，把饼干掰碎放进杯里，倒是温水。
“唔……”夕岚皱了皱眉，他真的只是在做梦？
谁料晏秋辰继续说：“昨天早上七点十一分左右睡的。”
“……”
“你已经睡了27个小时，再睡下去要傻了。”晏秋辰把泡好的压缩饼干给他，“本来我也是准备叫你的，你该吃些东西了。”
“……等等？”夕岚的手下意识接过饼干，但是脑袋还是一头乱麻，一点胃口都没有。
“我怎么睡了那么就？是被霜……被打晕的？那其他人有没有事？而且为什么不提前叫我啊，直接在荒野上赶路很危险啊！”
晏秋辰：……
危险已经全部清除掉了，至少一个月，这条路都会变成荒野上最安全的地方吧。
但车队里还有别人，42也有可能在听，他不能说。
倒是有个胆子大的商人稍微凑近了一点，开始拍夕岚彩虹屁：“大佬说这话就太生分了，您凌晨就出去清理附近的污染物，为了我们才受伤昏迷的，我们哪能打扰您休息呢……”
说着，他又挪回自己的位置上，中途还悄悄瞪了晏秋辰一眼。
冷漠无情的裁决者，大佬昏迷的时候甚至不让他们去拿医疗包！现在还准备叫没休息好的大佬起床，是何居心！
年轻普通的小商人已经看穿了一切，面前这两个人，表面上是搭档，但实际关系绝对不和！
说不定是因为大佬太厉害又没参军，基地觉得他不好掌控，所以派个裁决者来监视他的呢？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
呜，可惜我只是个没有异能的普通人，就算有戏份也只是平平无奇的炮灰罢了。
对普通人来说，行商运跨基地的货物是一件高风险高回报的差事，而且在没有轮到他们开车的时候，他们只负责发呆睡觉谈星星月亮和那已经死掉的人生理想。
在无聊的行程中，年轻商人看过不知道多少网络小说，人工的ai的都有，脑补能力那叫一个强。
如果夕岚会读心术，怕不是只会感叹一声：离谱！
可惜他不会读心，懵圈的状态也没捕捉到商人瞪人，他啥也不知道。
捧着压缩饼干发了一会儿呆后，少年的肚子发出咕咕的声音，他这才大梦初醒，开始喝饼干汤。
因为才睡醒，夕岚还没有穿外套，鞋袜也是放在车厢地上的。为了方便，他直接把瘪掉的睡袋当成垫子，坐在上面炫饭。
炫完之后，他把水杯还给晏秋辰。男人接过杯子，倒了点水，盖上盖子摇晃一会儿，再从车窗把水倒出去。这样就简单地清洗完成了。
夕岚已经忘了在自己懵圈时拍彩虹屁的那个年轻人，边套外套边问：“晏先生，那昨天后来呢？”
歌者和霜寒怎么样了？
晏秋辰却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拉住睡袋的边缘往自己这边拖了一点，连同坐在上面的少年都被拖到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
他拿出一块纸巾，擦去对方嘴角的食物碎屑，“还没擦嘴，会弄到外套上。”
冬天的衣服不好清洗，尤其是那厚重的防寒外套，没次从洗衣机里拿出来的要晒三天，而且洗一次薄一次，很麻烦。
“我很小心，不会弄到衣服上。”夕岚没有躲，还微微仰起头，任洁白的纸巾落在自己嘴边。
“你很粗心。”晏秋辰说，“除了你晕过去，没有人有事。”
“……？”
所以他是真的被打晕了吗？可是他身上好像没有伤啊。
而且，以霜寒的发疯状态，就算是晕了，也不会被放过的吧？也有可能是歌者把人给拦住了？
夕岚想不明白，挠挠头……
……等等？
他迷茫地看向自己的手，指甲有一个星期没剪了，从肉肉边缘长出大约一毫米的样子，他本来想着回第六基地就找指甲钳剪一下来着。
而现在，他原本整齐划一的指甲，缺了一个小角，在右手食指边缘。
而且，原本干干净净的指甲缝也都被东西填满了，不是黑黑的污垢，而是白色和蓝色的……粉末？还贴着指甲边缘，就好像……
就好像把讲台的粉笔偷出来碾碎，然后掺水拿来徒手糊墙……糊完之后的手。
所以这是嘛？
还没等夕岚像个明白，他的手就被握住，一抬头，便撞进一片深秋的枫林。
“别看。”晏秋辰说，“脏了，没洗干净，我现在洗。”
“……不了，那样挺废水的。”夕岚思考了一下，还是摇头。
“没关系，还有几箱水，够用。”晏秋辰起身，去后车厢拿水。
“好吧。”夕岚点头。他也不知道指甲缝里是什么东西，应该是墙灰之类的吧，看颜色的话。
对了。
‘小识，你在吗？’他在脑海中问。
“咕咕咕，我是个子咕咕……”
‘……小识？’
“啊妈妈！”识之殿堂支棱起来，“妈妈你醒了呀！呜呜呜呜小识好担心你的……”
‘……我应该没事。小识，昨天后来都发生了什么？’
“哦哦，妈妈说那个啊。”识之殿堂的声音依旧欢快，“妈妈那天被敲了一下，晕过去了，傅星回的剑差一点就把妈妈刺成冰冻糖葫芦。还好顾笑寒突然大叫了一声，好像唤醒了他的神智，才没有刺下去。”
‘……真的？’夕岚有点不信。
“当然是真的！”识之殿堂叉起不存在的小腰，“小识是不会骗妈妈哒！而且异能鲛声本来就很特别，有这种效果也很合理！”
（小识内心Os：呜呜对不起妈妈小识又要开始骗你了呜呜……）
‘……是这样吗？’夕岚还是觉得有点奇怪，但小识说得很有道理，所以应该就是这样的？
——百里之外——
白发男人从废墟里搬出一块完整的不透水石头，用剑划了几下，挖出一块大洞，再拿到河边，灌水……
“感觉好寒碜。”泡在河里的顾笑寒吐槽道，“不会漏水吗，一直在地上蛄蛹我会干死的。”
“……没有别的……”傅星回的声音很沙哑，还有一种声带被撕裂的感觉，听着很不自然。
“啊，要是冰箱子能装水就好了，可是水放到冰里也会结冰，然后我就会变成鱼冻……”顾笑寒在河里打滚，生着长长纱鳍的尾巴偶尔露出水面。
“啊呀，你简直比大润发里杀了十年鱼的刀还要冷，要不是我有避寒珠，简直不能在你旁边待啦。”
“对…不起……”傅星回说。
是他没用，不会变热，留不住水。
“……看来你那新修的脑子还不太好使。”顾笑寒游到岸边，向他招手，“星回，过来过来，蹲下来。”
傅星回过去蹲下。
“转过去。”
傅星回转身。
顾笑寒抬手，捻起他后脑勺的几缕长发，掀起来看了看。
只见傅星回的后脑勺头发缺了一块，好像是被徒手撕掉了头发。那乒乓球大小的光秃秃的头皮边缘还有明显的缝合痕迹，就是好像没缝对。
“咦。”顾笑寒假装嫌弃，“星回，你秃了。”
“……？”
傅星回也不知道自己身上具体发生了什么。成为污染物的日子里，他的精神浑浑噩噩，很多事情只记了一个大概。
在这个大概里，他大抵应该或许可能是没有秃的。
但是顾笑寒说他秃了。
于是他开始思考，自己什么时候秃了来着？
“……噗。”看着他一脸懵逼又努力沉思的样子，顾笑寒忍不住笑了。
“行啦行啦，别霍霍你现在不灵活的脑细胞了。”他松开那两缕白发，“‘小丹青’说，你至少还要几个月才能完全恢复。这段时间你就跟着我，不准过分用异能，知不知道？”
“嗯……”傅星回缓慢点头。
挖空的大石槽装满了水，放到断了几条杠的小推车上。顾笑寒毫不费力地把自己挪到车上，长长的鱼尾浸泡在水里，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肘，我们往南边去！好想去看看以前那个sss级污染物待过的地方呀！”
小夕的大号：敲敲脑壳，专业开颅。
痛觉还没有恢复的星回不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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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大梦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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