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幕

“你这鄙贱的畜牲,流淌腥臭的血液,呼吸施舍的空气,如蚂蟥寄生流园吸干了我的血,我要带你去璀错堂,用你斟满新的池塘,将你灌入崭新的生命!”

裴徐引拉着我细瘦的胳膊疾步在流园内,他抑扬顿挫地细数我的过错,抽动悲愤的面庞四处张望,不忘向一旁低眉顺眼的下人们引吭,似要将我定在耻辱柱上,展开罪行,施下愧怍的罪罚。

我已经数不清这是我第几次不顾流园的规矩跑出去玩,我不以为耻,反而认定是他小题大做,一个天真烂漫的孩子去山野花谷寻觅志怪书上的山野精怪何错之有。

尽管骨头被他捏的咔嚓错位,跌跌撞撞跟不上他几乎要腾飞的步伐,我依旧挺直了身板。

裴徐引是这座园林的主人,他向来说一不二,我们一路穿过厅堂,绕过奇石争雄的假山,跨过两座典雅的廊桥,向流园深处行进。

路过同我一起住在枇杷园的姐姐们时我也会朝她们露出一排宽慰的白洁贝齿,她们有的面露忧虑、有的深怀赞叹钦佩、也有幸灾乐祸……

我在神色各异的面孔下生出无畏的心。此时的我不曾知晓自己将面临什么,还能梗着脖颈反驳一句:“我没错。”

“你没有错?”裴徐引拔高了音调反问,像一辆喷薄的蒸汽机,我看到他的怒火演变为弥天大火,把傍晚的天边烧的火红。

我张开嘴,想要再次展示我的决心,视线却犹着了魔,鬼使神差向东一撇,只是一眼,唇如蜂蛰,再不能言语——谢灵韫不知何时出现在疏影亭,与我目光相接。

湖中静谧的倒影在波光中流动,疏远陌离。

我无父无母,是谢灵韫拉扯长大,随着岁月所滋生的依恋与孺慕之情早已将我细细缝补在谢灵韫曳地的衣袍之上,是拖累,也是一块绊脚石。

孩子总是后知后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莫大的恐惧将我笼罩,犯错的后果如旋转的齿轮在我面前一一展现,我想起那些不听话被赶出流园的同伴,气焰顿时被熄灭消融,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动,整个人都被拖着向前走。我不要和谢灵韫分开,我不要离开流园!

裴徐引以为我是故意拖跩他,加之我毫无悔改之意的壮言,他一改脚步,拖着我朝主楼去。

“流园最不缺如花似玉的乖孩子,随便拉来一个和你作比都比你听话,你还敢说你没有错!如此孺子不可教也,那你便去玉笙楼吧。”

我朝谢灵韫的方向最后一盼,那双薄凉的视线像把刀剜在我身上,叫我无处遁逃。

裴徐引是这座流园货真价实的主人,谢灵韫也救不了我。

“这已经是你第七次行忤逆之事了,去吧,要是这次学会了听话,把里头的客人伺候好了,就留下你。”

头顶传来裴徐引忽然放轻的嗓音,这让我想起伊甸园引诱夏娃的撒旦,舔着剧毒的獠牙吐出蜜语。

他用力拍了拍我的脸,施舍般对我说:“记得,客人叫你干什么便干什么。”

我走投无路,错将恶语当箴言。

那贵客约莫三四十岁,脸上堆积横肉,肚腩如塞棉絮,见我进来合上金丝楠木盒,似乎想要笑出弥勒佛的和蔼模样,却把脸上挤出一堆褶子,手指在盒顶暧昧地打圈,盯着我问:“你叫什么?”

我答:“姚有玉。”

我想裴徐引只是叫我同流园的下人一般伺候这位大腹便便的客人起居洗漱,于是走上前替他斟了一杯茶。

他粘腻的目光流连在我的身上,谢灵韫将我保护的很好,彼时的我尚且看不懂**的视线。

他上下打量一通后颇为感叹:“男子却着女装,不得不说成衣铺的一衣一服可谓是岁易新式、矜奇斗巧,穿在你这个男娃娃身上也不比那些操皮肉生涯的姑娘们差。”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这是枇杷园的姐姐们给我穿的,十五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衣服换的快,没了穿的姐姐们便将她们的衣裙往我身上套。我不懂客人说这话的意思,也就没回话。

这人揶揄完却见我毫无反应,又朝我招了招手,笑道:“过来,前些日子去了趟欧洲,特意带了那里的火腿,嚼起来美味十足,就在我的口袋里,找到了便赏给你吃。”

我犹豫片刻,想到裴徐引告诫我的话,只能蹲到客人面前,小心翼翼摸到暗纽,伸向裤子右侧的大暗袋。

火腿没有摸到,摸到一条炙热坚硬且跳动的活物,想要把手伸出来却被客人死死摁住不可逃脱。

我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茫然与无措,“先生?!这……不是……”

客人淫邪地笑起来:“可能是我记错了,居然装了大虫子进去,不喜欢吗?”

此时此刻我突然想起谢灵韫的话,凡遇蛇鼠掐死即可,我对谢灵韫的言听计从远远高于裴徐引的逼迫。

我几乎是用了十成十的力气攥下去,霎时间痛不欲生的尖锐爆鸣声响彻云霄,客人薅起我的头发把我往桌角磕,身体差距让我不容反抗,滚烫腥红的液体顺着脸颊流淌至下颌儿。

与此同时还有屋外下人惊呼尖叫的嘈杂声,我心中没由来慌乱,不顾一切咬了揪着我不放的客人,仓惶逃出来。

屋外,月挂柳梢头。

我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没有找到心心念念的人,却在湖中看到了那抹身影,谢灵韫溺水了,他此刻全然没了挣扎的痕迹,雪白长衫浮在湖中随人缓缓下沉,温润的脸庞沁在涟漪中,夜晚皎洁的圆月将湖面照的白亮,谢灵韫似乎要与之融为一体,不成水鬼,但成明月。

“谢灵韫!哥!哥!”我不顾一切想要冲进去把属于我的明月打捞起来,可我却成了猴子捞月的一员,手刚探到浮光掠影便被人拉了回去。

裴徐引抓到了我,将我拖到岸上去,“你这个该死的小畜牲!简直就是流园的扫把星!”

我不在乎他如何惩罚我,只求他现在帮帮我,“哥,救救我哥!求求你救救我哥!”

裴徐引怒不可揭掰正我的脸,让我看向谢灵韫的方向,愤愤地道:“看到没有,你不好好听话,就要害人!没有你今天的事谢灵韫会来疏影亭?会出事?你迟早要把谢灵韫的命害死!”

话落,我再也无法控制的尖叫出声。

谢灵韫被下人救上来后我也因为犯事冲撞贵客关进屋子罚跪。

我焦急的在时间的刀刃中游走了许久,终于等来裴徐引。

我是如此迫切需要他的审判,当他告知谢灵韫没有大碍的那刻我的心终于沉入胸膛,接下来不论怎么罚我我都是认的。

裴徐引与谢灵韫谈过了话,他不再是想要将我吞吃入腹的恶狠模样。

他平淡地对我说:“有玉啊,这样吧,给你一个赎罪的机会,做成了回来,流园山上的璀错堂自有你一席之地。”

流园收留了许许多多无家可归的孩子,成年后无用的送出去,有用的便会留在流园去璀错堂做事。

我不知道做什么事,只是听这的下人们说那是圣洁之地,能一直待在璀错堂的人都不是泛泛之辈,鲜少有人能进去,进去的都是流园的骄傲,用自己的力量报答这的养育之恩,能力第一的更是众星捧月的存在。

我曾嗤笑那些挤破了脑袋要上山去璀错堂的姐姐哥哥们,笑他们这般岂不是争头牌的行径,如今我也要踏上这条路,不为众星捧月,不为头牌,只为抬头,见皎月。

我不能离开谢灵韫,就如游鱼离不开活水,野草不能割舍泥土。

我不得不对裴徐引毕恭毕敬:“先生请讲。”

“今晚后半夜码头有一趟裴家的轮船要去英国运货,你拾掇东西搭船去,待学成归来,我和谢灵韫,还有你的伙伴们都在流园等你。”

我如鲠在喉,手脚发软,视线模糊,过了许久才哼出一个“好”字。

事实上我还未长大,他却要我振翼飞越海洋。

我想起我哥,再次升起反抗之心,我不愿离开他,可过了今夜,我的人生信条上被镌刻上崭新的箴言,他时刻在我耳边复述:“你不听话,谢灵韫迟早被你害死。”

是我的顽皮害了他,都是我的错。

我提着轻如鸿毛的行礼跪在院落,仰头望月,以泪饯别,朝我哥的方向起誓。

此生不再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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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园纪事
连载中三三而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