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十七.丢失

这是崔子白第二次有那种全身冰冷,脑袋发懵的感觉,第一次是在父亲去世的时候。

原来他们都忽略了一个地方,在那个早被拆完的废墟旁,有几幢给工人居住的矮房子。当崔子白赶到的时候,现场一片狼藉,吴笠威坐在地上还没缓过神,地上掉了一把沾满血的刀子,顺着血路看去不远处躺着个男生,流了满地的血,在一堆杂物后面掩着一个人,崔子白只能看见一双脚,套着一双蓝白运动板鞋,吴笠威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指了指那个方向。

那个地方走过去也就几步路,但崔子白却不愿跨出去,他艰难地挪着步子,他不知道这几步路走过去花了多久,他终于挪到了那双板鞋的主人身边。

卢怡梁的衣服被撕得粉碎,身上到处布满淤青和被烈物烫伤的痕迹,她的脸早已识别不得,只知道她很痛苦,看着像是挣扎了许久,双手垂在两侧,紧紧攥在一起,崔子白只是看了一眼便赶忙往后退去。

这不是她,一定不是!崔子白再也支撑不住,双膝跪在水泥地上,眼泪不受控地流了下来,全身控制不住的颤抖。

“是我....害了你....又是我。”

那躺在地上的男生不是别人,正是当时跟在陆丰身旁的其中一个人,万辉昂。他不是应该被关在里面,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是谁帮他出来的,那陆丰也出来了?他们一定是恨他的,所以才会对他身边的人下手,可为什么是卢怡梁。

一路上崔子白的脑子不断想着这些前因后果,从小那些人说的就没错,自己本就是个灾星,只会给别人带来祸事,父母是这样,到现在就连卢怡梁也因他而死,本该死的人是他才对。

在殡仪馆看到卢怡梁尸体的那刻,卢豪强都不敢相信这是真实发生的事,他不断抽打着自己,希望那是个梦境,他的宝贝女儿此刻还活着,在家等着他回家做饭。可是那个美好的想象才是梦,直到脸颊抽紫,都不能改变卢怡梁已经死了的事实,整夜只听见那无力的呼喊回荡在空荡的房间。

这几天崔子白见了许多人,有很多是陌生的面孔,一些是卢豪强在巴川的远房亲戚,一些是卢怡梁在外省母家的人,平时熟络的不熟络的都来了,人生中也就红白两事才能聚齐一个大家庭。

卢怡梁的眼睛跟她母亲很像,崔子白是没见过她母亲的,之前卢怡梁一直想带崔子白去她外省的母家看看,总说以后以后,现在却永远没有了以后。

卢怡梁的母亲第二天才从外省赶过来,陪同的还有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中年男人,都说人在遇到极度悲伤的事面前是哭不出来的,卢怡梁的母亲就是验证这句话的最好例子,但崔子白做不到,卢怡梁曾是让他感到最亲近的人。

李近墨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赶到了殡仪馆,他没想到会这么突然,上次见面仿佛就在昨天。他来的时候殡仪馆内来吊唁的人很少了,他祭拜完后便坐到了崔子白身边,什么都没有说,默默地往炉子里烧纸。

之后陆续来了一些平日里跟卢怡梁关系好的同学和之前在村里的朋友,来了一波去了一波,全靠着卢怡梁父母在外打点。

钱林茜和吴慧莹最晚来,吴慧莹一向胆子小,一直躲在钱林茜身后,钱林茜还是一如往常没什么情绪起伏。吴慧莹率先了看见坐在崔子白旁边的李近墨,脸色一僵,卢怡梁是没有跟她讲过她哥哥与李近墨相熟的事情,此时突然地出现让她忆起了那时的场景,她匆忙祭拜完从厅内走了出去。

“卢怡梁是怎么死的?”钱林茜没有急着走,而是走向崔子白问道。

崔子白抬起头看向来人,刚想回答却发现钱林茜的眼睛根本没看向他,而是盯着坐在他旁边正在休息的李近墨,这让他感到奇怪,他们难道认识。

“是之前因为打我被关进去的一个人,不知道怎么就出来了,他是为了报复我,才向小梁下的手。”崔子白回答道。

“是么,那你可要多留个心眼,要还是这么天真,下次躺在里面的就是你了。”她的话让崔子白感到不适,明明是第二次见面,她说出的话却丝毫不客气,但仔细想想确实也有几分道理,他本以为那些人关进去就万事大吉,谁能想到还有这一出,最后因为他连累了身边的人,这次是卢怡梁,那下次是谁?李近墨?他不敢想。

一旁的李近墨仍是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幸而没有听到刚才的对话,崔子白看着他的侧脸想,这样的事不能再发生第二遍,他要找个时间去问清楚。

卢怡梁被葬在了临隐公墓,和崔子白父母是同一个公墓,那里的风水好,环境清静。卢豪强自卢怡梁去世后就没怎么回过家,大部分时间都是住在厂里的宿舍,一部分原因是想让大量的工作来减轻丧女之痛,另一部分是怕一回到家触景生情。卢怡梁的房间全被清理干净,一部分被她母亲拿去留了纪念。

她出事那晚的包被留了下来,原本的包早已不堪入目被卢豪强烧了去,包里有两本习题册、一本教科书、两本笔记本,另外还有个包装精美的纸袋。

纸袋里有一个小盒子,盒子里躺着一条手链,背后附着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生日快乐,子白哥。”崔子白憋着泪将手链放回原位置,将盒子放到了床头柜上与木雕并排放与一处。

卢怡梁去世一周后,崔子白梦到了她,是在返校的前一天晚上。梦断断续续的,他看见她被束在一张巨型的渔网里,她看着崔子白嘴巴一张一合很迫切得想要告诉崔子白什么,他朝那张网跑去,就见卢怡梁的表情变得扭曲起来,她满脸恐惧地往后逃去,一双手从崔子白身后伸了出来,手握匕首,一下刺穿了前人的心脏,崔子白愤怒地看后看去,发现竟是李近墨,他正冲着他笑,一遍一遍唤着他的名字“子白,子白…”

闹铃在这时响了起来,崔子白猛地睁眼,看着床头两个物件,虚惊一场,自从来了大市后就不安宁,发生种种事情,就连做的梦也变得离奇起来。

卢怡梁的事在学校里已经传了遍,去教室的路上,崔子白能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不同以往的目光,来到教室时班里的人已经来了不少,崔子白发现原本的位置被其他的同学给占了去,那人瞥了一眼崔子白,用手指了指最后面靠着垃圾角的座位,崔子白的书全被扔在了那桌上。

“你这是什么意思?”

“看不出来么,叫你滚到后面去的意思,我可不想跟害死自己妹妹的人坐一块。”流言就是这样传播开的,一传十,十传百,传到后来不知变了多少味,听者也不追究事情原本真假,只图一时快活,人们只听不看,遮住眼睛随波逐流,借着由头,发泄情绪来达到自我地位提升的满足感。

没有一个人出来说话,周围细碎的声音逐渐止住,同学们各自散开选一处好地来观看这场闹剧,刚来的同学包还没来得及放下就被拉去看戏,匆忙得差点被椅脚给绊倒。

是啊,他该受惩罚的,代价就是再次回到从前。

崔子白没有如众人期待般的反击,而是默默绕开人群坐到后面的座位去。随着铃响,围观的同学纷纷觉得无趣,心里抱怨着回到座位上开始早自习。

铃响后的教室是最安静的,崔子白从前很享受这份安静,但现在他看向坐在前面的同学们,觉得这份安静让他感到害怕,他的位置中间隔着一条道,是他们故意挪开的。

崔子白被孤立这事最开心的人是付简,她本就是视崔子白为眼中钉,因为他的成绩早就在心中生妒,如今这些遭遇足以让他心乱,无法与她竞争第一的位置。

很快又是一年,今年卢豪强不打算回巴川。以往都是他们三个开着车上路,卢怡梁坐在副座开着电台音乐和卢豪强聊天,崔子白坐在后面很少说话,大部分时间就看着窗外一路雪景,听着前面二人的谈话,路过加油站时,卢怡梁总要停下车来买根烤肠吃,卢豪强嘴上总是拒绝但每次都敌不过她,看着卢怡梁一手一根烤肠顶着红脸傻笑时,他也会跟着笑,笑什么不知道,虽然是平淡的场景,但卢豪强觉得那就是幸福。

搬到大市后这样的场景就看不到了,去年崔子白没有同他们一道,今年是卢怡梁缺了席,以后她要永远缺席了,去年因为雪大路过的加油站都不开放售卖烤肠,卢怡梁还因此恼了不久,崔子白不懂卢怡梁为什么一直执着买加油站的烤肠,明明街上到处都有,但现在他好像明白了。

卢豪强浑浑噩噩过了两个月,厂里的生意总是不温不火持续着,一些老员工坚持不下去走了好几批,新员工上手慢偶尔还有质量问题,与他合作的品牌也纷纷中断了合约。

这几天他为了拉合作已经连续去了好几个酒局,没有几日是能清醒回到厂里的,崔子白还要靠他养,还要读大学,他不能倒下,卢豪强撑不下去的时候就会对自己这样说。

他来大市的时候曾雄心壮志,中间好过一段时候,他原以为会成功的,就像他许诺得那样,可是那都是虚假的梦,现实会将它们驱散,百个人里只能闯出一个人,可卢豪强没有那么好运,他是淹没在那九十九个中的其中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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