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都快吃完了,清风还没回饭堂,唐颂有些不放心,放下碗筷去寻,见清风带着几个洋人在经堂三叩九拜。
等清风送走人,唐颂才出面询问。
清风说这些人是来进香的,上个香就捐了一两香火银子,和善慷慨得紧。
“这香客是不是叫斯坦因?”唐颂有些紧张。
“不是,叫什么奥哥,这洋人名字太拗口了,我没记住。”清风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唐颂一听不是斯坦因,心中大石头落了地,笑着催促他赶紧去饭堂,否则菜就被杨先生吃光了。
清风一听,撒丫子就往饭堂跑。
下午,徐图拖着一车粮食回来,猫着头往屋内看,见李家人走了,才昂首挺胸进屋。
柳雨霏看着满满一车米:“你还真采买去了?”
徐图喝了两碗水才满足干涸的喉咙:“这米价一天比一天高,下个月只怕会更贵,先囤一点有备无患。”
“你这叫一点?”
唐颂拦下两人抬杠,把下午有洋人来过的事儿说与了徐图。
徐图觉得不必惊惶,这个年代西北地区洋人多得很,光是列强的领事馆就有不少洋人驻扎,更何况还有大量的商人,不必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他觉得自己通晓历史,算是开了无敌外挂,只要在几个关键节点把几个关键人物防住就万事大吉,比如斯坦因和伯希和。
几人在房里小憩,忽闻一阵人喊马嘶,清风开门去看,是一辆仆役环绕的豪华马车。马车上下来一位衣着华丽的美妇人,她不问道士,指明要见唐徐柳三人。
清风见妇人气势十足,不敢多问一句,带妇人去了禅房,乖乖喊了三人来见客。
妇人坐在上座,也不说话,直勾勾将柳雨霏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唐颂笑着主动寒暄,妇人才说自己是索祈春的母亲。
一听是那个浪荡子,唐颂笑不出来了。
索母抬手,身边的管家就拿出一张单子递给唐颂。
“这是聘礼单子,按个印子,明早有轿子来抬人。”索母端着茶杯,悠闲地吹了吹热气。
这是几个意思?三人面面相觑。
“夫人,您这是何意?”唐颂觉得荒谬。
“行了,我儿已经同我说了,要我亲自上门提亲是你家的意思吧,我今儿来了,这礼数已经做足了。”索母看着唐颂,眼神倨傲,“我忙得很,你快些按了手印,你我都爽快。”
三人无语,这索祈春三天两头来太清宫,跟块狗皮膏药似的,他这妈也是个奇葩,以为自己是谁啊。
“谁同意了?”柳雨霏觉得这一家人是不是脑子都有毛病,“索祈春是不是听不懂人话,我根本没答应他,什么玩意儿啊。”
索母看着言辞莽撞的女子,眉头紧蹙,不懂儿子喜欢这野丫头什么地方。
“唐先生,这礼单你点点,快些签了吧。”索母无视柳雨霏,只对唐颂说话,“明早轿子来了记得别磨蹭,免得误了吉时。”
“夫人,您没听到我妹妹的话吗?”这妇人语气傲慢,颐指气使,可唐颂吃软不吃硬,冷道:“我不知道令郎是否有耳疾,但我建议您最好先去看看耳朵,请回吧,不送了。”
索母脸上一红,她没想到自己纡尊降贵来提亲,这人居然这样跟她说话。
“你这是不同意?”索母看着这对无礼的兄妹,觉得可笑,难道还想做正室不成,“祈春是说过想让你妹妹做正妻,只是你也得掂量掂量你家的门第,我索家的少奶奶可不是什么野花野草都能当的。”
唐颂一听这话,又好笑又好气,反问道:“谁说我妹妹要当你儿子的正妻了,再说你儿子是什么了不得的人吗,谁都要争着去当他的老婆。”
索母听了这话,气得一拍桌板。
他家祈春多少人争着抢着要,这对兄妹竟还瞧不上。
“你也不打听打听我索家什么门第,再说我儿子十六岁就中了秀才,明年考了举人,后年就考进士,以后可是为官做宰的人,你说了得不了得,你一介白身,还敢瞧不上我家祈春!”
“现在还是秀才?”站在旁边默默吃瓜的徐图插了一嘴,“科举都要没了,大清……青天白日做什么春秋大梦呢。”他吐了吐舌头,终究是把“大清都快完了”这句“造反”言论憋了回去。
“胡说八道!”
皇帝没了,科举都不会没,索母只觉得这些人是在拿乔抬高身价,想要敲诈更高的彩礼,“直说吧,你们想要多少,不必跟我玩欲擒故纵这一套。”
三人齐齐叹了口气,这下明白索祈春自作多情的毛是随谁了。
有母如此,儿子很难不有样学样。
柳雨霏早就磨尽了耐心,翻了个大白眼就帮清风清沙去了。
“我要你儿子的命,你给吗,不给的话夫人就请回吧。”唐颂冷笑着呛了一句,把索母气得脸色大变。
唐徐两人将索母和管家请了出去,太清宫这才恢复平静。
第二天,唐徐两人照常去李府讲课,清风和柳雨霏看天气晴朗,准备去河边摘些野果子。正欲出门,昨天进过香的洋香客上门了。
两人赶紧喊了王道士来。
王道士在肃州道台衙门见过洋人耍威风,故而对上门来的洋人不敢怠慢,换上干净的道袍,让清风沏上好茶接待。
王道士故作镇静地问:“施主打何处来,是进香还是游览?”
奥勃鲁切夫指着助手提着的瓜果和香烛,答道:“我们是俄罗斯来的信徒,来进香。”王道士闻言,将一行人带去进香,上香叩头后引去了内室饮茶。
奥勃鲁切夫从清风口中得知藏经洞只有王道士一人能打开,故昨日只在寺中匆匆一瞥,今日仔细参观一番,只觉得这些建筑很是荒谬,明明有上千佛窟,这堂前竟供奉道教神仙。
他并算不上一个十足的中国通,但佛道两教还是分得清。
“道长,我听说你们这里是佛教圣地,但我却没有看见一尊佛像。”
王道士被问得心里一紧,装模作样道:“施主,我这太清宫是道观,若想拜佛像金身可去上寺。”
“但我在迪化听说你管理的寺庙有上千座佛窟可以参观,这是真的吗?”
王道士一听佛窟的美名竟已传到了迪化,心中窃喜:“此言不虚,这些佛窟是由贫道看管,施主若是想去佛窟,贫道愿引施主一观。”
这正中奥勃鲁切夫下怀。
此时,杨秀才跑进来说知县大人派人来了,让王道士赶紧出门迎接。
王道士头上冒汗,今天是什么日子,这洋老爷还没走,官老爷又来了。他让清风带奥勃鲁切夫去看佛窟,自己和杨秀才与应付衙门的人。
清风看着比自己高几个脑袋的洋人,咽了咽口水,柳雨霏见他害怕,跟着清风一道去了佛窟,给他壮壮胆气。
柳雨霏活泼,又会英语,一路上跟这些俄国人相处融洽。奥勃鲁切夫没想到这个年轻的中国女人竟会说一口流利的英语,他并不精通英语,只能磕磕巴巴说几句,好在他同行的助手精通,能和这个女人聊得有来有回,获取信息。
从聊天中柳雨霏知道他们是来地质勘探的,顺便帮朋友在佛前还愿。
清风了柳雨霏的翻译,心想这些洋人倒是虔诚,于是暂缓了去佛窟的脚步,先去了上寺佛堂,请红衣喇嘛们帮他们诵经。
奥勃鲁切夫眼角微僵,他这个虚构的朋友不过是为了去藏经洞抛的砖,怎么这小道士真带自己来还愿了。
他连忙感谢清风,说怕太麻烦这些大师了,他们去佛窟拜拜就好。
清风学着师父整了整道袍,半虚着眼睛躬身道:“施主这是哪里的话,代人还愿是功德无量之事,不麻烦,不麻烦。”说罢就让红衣喇嘛开始念经,根本不给奥勃鲁切夫拒绝的机会。
几个俄国人被仪式折磨得膝盖痛,额头痛,但不敢表露出厌烦。
还完愿,清风心满意足地带他们去参观佛窟,首先带他们去了王道士精心布置过的94窟。
这座佛窟是王道士的得意之作,耗费了许多精力和银子才装饰好,每有贵客上门,必带他们来这里拜佛上香。
走进佛窟,只见旗幡高挂,帷幔飘摇,四壁生辉,正中的佛像慈祥地看着每一个前来跪拜的信徒。佛窟的庄严神秘使奥勃鲁切夫久久不言,助手们也无一不露出震惊和兴奋的神色,与他交换眼神后,迫不及待地四处走动,摸摸敲敲,几人不停地用母语交谈。
清风心想这些洋人好没见识,不过只见了一个洞窟就激动成这样,还不忘悄声跟柳雨霏取笑他们一番。柳雨霏却本能地觉得这些人奇怪,兴奋归兴奋,上手摸算怎么回事,瞧他们这个劲头不像是来礼佛,而是在找什么东西。
就算是地质学家有职业病,这佛窟也没什么好考察的吧。
柳雨霏大声道:“施主们快些拜佛祖吧,后面佛窟还多得很呢。”
奥勃鲁切夫察觉到他们的失态,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给助手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去点香,一面对柳雨霏解释道:“柳小姐真是不好意思,我们从未见过这么美丽的壁画和佛像,简直超出我们的想象。”接着又和助手们夸张地围着两人夸赞佛窟的细节,滔滔不绝倾诉对东方之美的欣赏。
清风听了,肩膀耸起,一脸骄傲:“这算什么,我等下带你们去个更好看的。”
听到这话,奥勃鲁切夫嘴角微微上扬。
很好,目的达到了。
呜呼~终于到这里了!第一组大盗来袭,我们唐徐柳冲冲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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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俄熊来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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