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忆清用看蝼蚁一般地眼神扫视他,“吾并无你这般的徒弟。”
岳玄颂一瞬间说话能力都快要丧失了,茫然无措地喊道:“师尊?”
慕忆清平淡无波地扫了他一眼,无言,抬起手朝他一挥,只是一点点灵力攻击就能让岳玄颂命丧于此。而他此刻只能呆呆地看着冰冷的灵力越来越近,和雪一样没有温度。
攻击逼近时耳边似乎若有若无响起一句——“娘,我师尊能护住我。”
他觉得自己之前这句话像个笑话。
娘,中邪应当不是他,而是他师尊,因为他要被师尊杀死了。
大乘期的攻击基本没有法宝能抵挡,至少他的乾坤戒中没有。他闭上眼,当徒弟也太危险了,娘说得对,他下辈子一定听她的话,再也不盲目拜师了。
渗入骨髓的冷。
好冷,但......岳玄颂猛地睁开闭得紧紧的眼,反应过来情况后眼睛瞪成铜铃。
他还活着?什么情况,大乘期大能一击竟然没让他死成?
他拍了拍衣服站起来,仔细查看了自己的胳膊和手,没伤,而师尊......呸,那狗男人已经不见了。亏他还欢欢喜喜和他一起来秘境,结果对方竟然惦记着他的命。
他寻思他也没惹这人啊......变脸比翻书还快。
不过,自己命这么硬的吗?他不可置信地想。
思绪刚落间便是一阵强烈的晕眩,那感受比一连进十几个传送阵的副作用也差不了多少了。
临晕前,他脑子里一堆问题。
搞什么呢?还有强制晕的?回光返照几瞬再死?
...
仿佛四肢已然断裂的剧痛一阵阵袭来。
耳鸣的混杂让他几乎丧失思考能力,睁开眼,他发现自己仍躺在雪地里。
殷红的血渍如盛开的点点桃花晕开在雪上。
“嘶。”岳玄颂倒吸了一口凉气,妖族的灵敏嗅觉使他被周身的血腥味熏得晕乎乎。
他强支起身,低头打量自己的红衣,与血一般的颜色,细瞧方能发现上面已干涸的大量血迹。
怪不得了,这么痛。
再多失点血就能入轮回了。
他艰难的呼吸着,猜测是灵力攻击打中他了,虽然这交错的时间让人狐疑,但暂且没什么思绪去细想。
他闭了闭干涩的双眼,适应周遭的极白,视线聚焦处,有一抹另外的血迹。
这里似乎还有其他人?
他短时间内实在是起不来,因为身体已经近乎散架了,放开神识去探测,发现神识亦有伤。毕竟是大乘的攻击,没死已经够不错了。
那人的呼吸很弱,情况比他更不容乐观。
而且......他一蹙眉,额角开始突突地跳。这人怎么这么像刚对他出手的翻脸便宜师尊。
想到这他可就精神了。
岳玄颂倒出几颗回灵丹,干巴巴地咽下去,勉强站起来拖着身子往前走。
从一开始的莫名变脸到现在危在旦夕疑似师尊的人,哪哪儿都可疑。他静下心开始思索,若是这奄奄一息的人真是师尊,那么之前的猜测基本可以推翻。
杀他杀得干脆利落的大乘修者又怎会奄奄一息躺在地上。
一切想法在那人容貌展现在他眼前时终于下了定论。
“师尊......?”
他蹲下身,膝盖骨牵扯到伤,疼得他直接跌坐在雪地里。他伸出手碰了碰眼前人的眉眼。
是师尊的容貌,虽然他和师尊相处了这么久,其实他已经单方面和对方熟悉起来了,虽然对方那冰山脸从来没怎么变过,但他绝不会认错人。
眼前人闭着眼睛,血红晕在嘴唇,平日里浅淡的唇色显得鲜艳了不少,身体温度却真的冰冷的像座雪山。
太阳穴一阵刺痛,他强忍着全身上下的不适,管他三七二十一,先把灵丹倒出来,回灵丹回血丹养魂丹统统给对方塞进嘴里,用灵力一疏让他咽下去。
但效果甚微。
耳鸣随来越盛,身上刺痛依旧,全身的血都快要被凉透了,他用灵丹恢复的灵力很快消散,估计是因为身体内里的灵脉残败无法运转。
他吸了吸鼻子握住师尊的手,他自己已经被冻得麻木了,骤然感触到的柔软甚至让他觉得带上了温度。
他长这么大还从没受过这般苦,鼻子的酸蔓延上眼尾,一边酸楚一边理思路。师尊平日里话少但绝对的包容,一次批评都没有过,不久前的变脸现在想来几乎漏洞百出,相貌相同,但那种漠然蔑视的眼神太突兀,无论从主观上还是客观上,都不会是师尊。他不信,也不该盲目信。
此为疑点一。
他被灵力攻击后第一次睁眼没被伤,第二次睁眼却就成了现在这般模样,连空间系法术都没这样的效果,师尊的冰灵力自然不会有间隔生效的说法。
此为疑点二。
他被伤是因为“师尊”,师尊被伤又是因为谁,虽然为了避人耳目师尊将灵力压制了大半,但真实修为肯定是还在的,就算几个合体期也不会伤到师尊,修真界的境界差距,越到后面越大,就比如金丹前期和中期,或许还能拼一拼越级杀敌,但元婴以后这种情况基本不可能,而合体期与大乘等同于相差了一个大鸿沟,大多修者穷极一生都跨越不了的那种。
此为疑点三。
所以。
会不会这其实是幻境。
先以幻术动摇人心,再趁机将人拖入大幻境,最终被耗死。
岳玄颂切了一声,一擦眼睛,塞了灵丹给自己,掏出厚厚一沓爆破符和各种法器,他乾坤戒里以前在妖界时被爹娘几天一更新的法器和符咒多到用不完。
等着,看看是你先把我耗死还是我先把你的幻境炸没。
......
慕忆清感觉身后人没有跟上来,回过头正要询问,却见岳玄颂木然地站在原地,双眼没有聚焦,琥珀色的瞳孔失去光泽。
他蹙眉往回走,便见红衣少年一滴泪无声从眼尾滑落,画面诡异,但他仿佛能感受到对方一瞬间浓厚的忧伤。
岳玄颂的模样更像是神魂被夺舍,贸然出手恐怕会导致他的神魂受损。神魂损伤不可逆转,仙尊难得碰上了令他有些棘手的事。
他思索了一会儿,将对方扶好坐下,闭上眼,短暂碰上对方的额头。
只能先进入对方识海了,这是目前唯一不损伤他徒弟的办法。
进入识海畅通无阻,眼前是与外界一般无二的雪地。
识海里投现出的情景往往是与对方心境有关,整日活跃的少年识海里竟是一片雪地。
他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眼前除了雪和天空什么也没有。
不知多久,才见到了识海的主人。
对方似乎已经不认识他了,但又熟捻地冲他喊:“阿慕!”
一袭红衣的少年从雪地的尽头飞奔而来,把鲜活的生气带到了他的怀里。
对方双手揽住他的脖子,双腿毫不见外地环在他腰上,抱怨,"暮暮,你干嘛呢,我都快掉下去了。"
他没回答,目前的情况早就已经超出了他和岳玄颂的相处范围。
“啧,不是吧。”对方见他没反应,嗔怪,“少君大人连抱一下本少主都不乐意了,要么是你虚了要么是你被夺舍了。”
对方说完利索地蹦了下来,拍了拍他衣裳,“你这情形太恶劣,冷战一时辰,跪安吧。”
说完倒是率先笑了,一边打量他,“诶,你今个儿到底咋了,哑巴了少君?”
他还没回答,对方已经帮他找好了理由,“算了,肯定是今天为了和伯父伯母应付那帮签合约的人太累了,快回去补觉吧,再这样下去真成冰雕人了。”
岳玄颂走了。
徒留慕忆清一人在风雪中凝望。
一样的性格,只不过相处方式完全不同,明显的熟捻自然,称呼更倾向于同龄人。
或许......这是他和岳玄颂的上世。
他好像并不反感这样的相处方式。
少年走后,识海里又只剩茫茫白雪,如同对方从未出现过。
但若是这般轻松的情境,岳玄颂的本体又为什么会哭。
不知又是多久,他又见到了岳玄颂。
他看见对方哭得哽咽颤抖,双手紧紧抓住身边一个人的衣袖。
而这次对方看不见他,因为尽管他已经走到了对方面前,对方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他看见了对方抓住的衣袖的主人。与他容貌一般无二,只不过青涩了些。
“岳玄颂。”意料之中地没有反应。
时间流逝,红衣少年的生命亦在流逝,最终,一白一红衣角交织,在已无任何生命气息的雪地里。
慕忆清看着这一幕,眼底划过一丝晦意。
不久前的猜测得到验证,这里并不是岳玄颂的识海。
岳玄颂并没有上世的记忆,他的识海不可能凭空出现这些被天道干扰不允出现的有关上世的信息。在当他进入岳玄颂识海之前的那一瞬,就已经踏入了此地编织的幻境,而拉入幻境的契机,是......他见到对方被控制时心志的动摇。
岳玄颂也被此地幻境控制了不假,但他见到的对方流泪的一幕,是假的。
仙尊目前在意的并不是该如何打破幻境离开这里,这是在想——
若是换一个人被控制了神识,眼神空洞地流泪,他并不会有什么多余想法,只会事不关己地离开,不被干扰心神,也就避开了进入幻境的前提点。
这些迹象都只在表明一个问题。
所以,他是开始在意这个小徒弟了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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