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光头急得哎哎直叫:“贺师兄,贺师兄,贺宣师兄,您为何要为难我,真不能给您看。”
“你把名单给我看看,出了事我替你担着就是!”
不远处巡查的执事闻声而来,拾起桌上的毛笔,敲了敲小光头的脑袋:“小寒,给他看了便是,贺师兄定是有他的理由。”
小寒吃了定心丸,毕恭毕敬地双手送上访客名单。
执事微微欠身,笑眯眯地道,“贺师兄见谅,小寒刚入执法堂,冒犯了您,由我替他向您道歉。”
执事美目流转,漫不经心地扫过贺宣手上的名单,将小寒拎到角落里单独训斥。
可惜名单上什么都没有,贺宣将名单扣在台面,伸手招呼了小寒,“你来一下。”
“贺……贺师兄……”
“新来的来多久了?上一个弟子去向你可清楚?你师从哪位长老?从什么时候开始负责登记事项的?”
小寒眨巴着大眼睛,怯生生地挨个回答了贺宣的问题。
贺宣合计时间,也就是方诺进入禁地的那天,他才上任负责登记一职。
至于上一位弟子去哪了,小寒并不清楚。
贺宣斜眼扫过执事的腰牌,“朱执事,你应该清楚吧?”
“那位弟子名叫小满,他任期结束,升为殿内主事弟子了,不负责这些杂事,今天不是他轮值,贺师兄找他有事?”朱执事瞳孔左右转动,“我传信叫他过来。”
“任期结束当天他在哪?”
“这我就不知道了,这样吧……”朱执事朝着门口招了招手,一个小厮撂下扫帚一路小跑过来,朱执事贴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我已经叫人过来了,贺师兄想知道什么可以当面问。”
“朱执事真是好记性,连这些事都能记住。”
“嗨——”朱执事摆摆手,“我也就是负责人事变动的工作,这是分内之事。”
“那朱执事还记得自己是哪天入门的么?”
贺宣神色一凛,定定地望着朱执事的眼睛。
朱执事捂嘴轻笑,“这都一百多年的事了,执法堂长老都换了几轮,我怎么可能记得我是什么时候入门的。”
“这有什么的,查一查卷宗不就知道了。”
贺宣挑眉,摆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这恐怕贺师兄还得申请一下,弟子的卷宗只有一份,比访客名单要珍贵得多……万一……”朱执事轻轻一笑,“我只是说万一啊,要是一不小心弄脏了,这罪名我可承担不起。”
贺宣遗憾耸肩,伸手挑拨朱执事腰牌,将姓氏的那一面翻过去,就看见一个“棠”字。
朱棠。
也很可疑。
她这一套借口滴水不漏,若是贺宣真的提交申请,等审批下来的功夫,朱棠早就把卷宗给换了。
美丽的女人都是有毒的,凭借贺宣这么多年看小说的经验,这个朱棠绝对有问题。
小寒,小满,也许都是她安插在执法堂的摄像头,监视着所有人的一举一动。
那这一百多年,被朱棠送上去的,身居要职的到底有多少人?
又或者说,朱棠又是被谁送上来的呢?
这也就解释了为何吴山不遗余力地“帮助”吕青,实际上就是为了更好地拿捏吕青,为己所用。
这一份潜伏计划,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又渗透到了什么地步?
贺宣觉得很累,他毫无头绪,眼前的一切都可以是线索,又都不是线索。
大海捞针未必不能实现,只不过留给他贺宣的,又有多少时间呢?
方诺的娘亲是上一任的魔教圣女,而他的父亲又是天衍宗的世美真人,被牢牢封锁在后山禁地的真的就是单纯的一把剑鞘么?
贺宣打了个冷颤,心中升起一个寒凉却又极其合理的猜想。
如果后山禁地,其实就是魔教细作的联络点呢?
如此一来,就能解释得通,为什么方诺会在禁地遇上魔教圣女池听雨了。
根本不是什么狗屁的命运的邂逅。
如果连世美真人那般位高权重的长老都被买通,那天衍宗还有多少人是干净的?
“朱棠,执法堂第三十二任执事,今年是任期的第十五年,”朱棠伸手去扣贺宣的手腕,“贺师兄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被贺宣躲了过去,这人分明就是在探他的修为。
“师兄——”
剑气卷起贺宣身后的风,贺宣回头看去。
方诺微微喘着气,从百炼上跳下来,看着贺宣刚要开口,被贺宣一个眼神打断。
只抿着唇小幅度摇了摇头。
贺宣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贴着方诺的耳边开口:
“一会来个人,你仔细看看,你去后山……那天有没有见过他。”
方诺闻言骤然转头,被风吹的冰凉的鼻尖擦过贺宣的脸颊,“我给师兄添麻烦了?”
“不,”贺宣自然而然握住了方诺的手心,攥住紧了紧,“这件事情你是最无辜的。”
贺宣太清楚方诺的身世了,他自小生活在天衍宗山脚下的一个小山村,母亲很早就去世了,遗愿就是让方诺带着这柄百炼考入天衍宗。
不过凭着贺宣之前的经验来谈,这大概率就是来找爹的。
可现在……
方诺从刚被孕育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成了一颗潜伏的棋子了。
贺宣拇指擦过方诺的手背,心里的苦楚淹没了嗓子眼,要是自己早一点见到方诺就好了。
如果能陪着他一起长大就好了。
起码在他虚情假意的童年,得以遇到一份真情。
方诺皱眉,抬起另一只手捏了捏贺宣的肩膀,“师兄,怎么了?你在瞒着我什么?”
贺宣抬手屏退朱棠小寒二人,给周边加了一层禁制,声音传不出去,“如果我告诉你,你娘其实没有死,你会信么?”
方诺下意识想要抽回被贺宣紧紧攥住的手,他有太多的疑问了。
贺宣好像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一眼就能认出那位魔教圣女,为什么对自己过去的事情那么熟悉?
可就是因为贺宣知道了太多了,方诺下意识就认为贺宣说的是正确的,他咽了咽口水,有点乞求地开口,“我信的,师兄,我信,你告诉我我娘在哪里好不好?我想她了……我真的好想她,我想告诉她我考入天衍宗了,我没有让她失望。”
那似乎是一种非常盲目的信任。
因为书里清晰的写了方诺是如何目睹他娘在他眼前咽了气的,又是如何四处筹钱简陋下葬的。
但贺宣知道方诺早有猜疑了,贺宣猛地抽出方诺腰间的百炼剑,横亘在二人之间,“禁地走了一趟,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你娘的身世,百炼不是凡品,你难道从来没有怀疑过么?凭什么家徒四壁的你有这样一件绝品神器?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百炼是魔教圣器,你不觉得奇怪么?”
方诺伸手猛地推了一把贺宣,在贺宣的角度看着方诺的眼神非常凶狠,“我娘已经走了,你不能……不能这样编排一个……逝者的……”
声音却是毫无底气,听着断断续续的。
贺宣清楚自己的行为就是在用钝刀子割肉,将血淋淋的事实摆在方诺面前。
撕开被记忆美化之后的母爱,揭露最无情残酷的现实。
可是贺宣必须要说,而且要一字不落地说。
“方诺,你身上流着一半魔教的血,”贺宣不留情面地将百炼怼在方诺眼前,“你自己好好看看,你已经不小了,还要躲避么?还要当一切都没发生过,自己骗自己吗?你要接受现实,然后正视自己的立场,我不希望你在大敌当前时纠结,你好好考虑清楚。”
方诺夺过自己的百炼,瞪着贺宣,“是啊,我就是流着一半魔教的血,怎么?你要赶我走么?我接受现实!我承认我就是一个没人要的东西!你满意了么!”
方诺转身想走,脚步刚刚踏出去,又顿住了,“贺宣,先处理正事吧。”
他很是拎得清,他当然想不管不顾地走掉,可是他知道自己与贺宣面前有一个共同的敌人——那个尚未攻破的魔教圣女。
“方诺,如果有一天,你爹娘出现在你面前,要带你走,你会跟他们走吗?”
“我不想和你谈这些无关的事。”
方诺瞥过脸去。
“方诺!我需要你的答案,这不是无关的事,你看见魔教圣女之后,还不清楚么?天衍宗要变天了。”
“我怎么选择,重要么?”方诺身侧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反正你只会选天衍宗。”
“我……”
“我不想听你解释,你既然问我这个问题,你不就是这个意思么?”
方诺垂眸,默默转身,其实他也会选择天衍宗的。
可是贺宣从问他立场的那一刻,就变味了。
自己满心满眼都是贺宣,可是贺宣心里全是自己么?
方诺在心里摇着头,不是的,他方诺固然重要,可是在贺宣心中,还有陈师姐,还有高律、师尊……
天平不会偏向他的。
“我选你。”
贺宣声音有些低沉,但是字字掷地有声。
“什么——”
方诺惊诧回头,瞳孔微缩,似乎幻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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