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什么也没发生，只是褚辛和戚孟江在黑暗中相对着沉默了一会儿，戚孟江就睡着了。
褚辛没有再叫醒他，从一旁的小沙发上拿来空调被，轻轻给人盖上，还掖了掖被角。
直到褚辛回到自己房间时，他也没有开过客厅的灯。
不过他们两个的对话，倒是被身在城市另一端一家不起眼的小酒吧里的傅斯，听得一清二楚。
没错，一场鸿门宴的功夫，傅斯借姜涛的手，在褚辛身上安了窃听器。
确切来说，是安在褚辛今晚前去赴约时挎在腰间的小腰包里。刚才一进门，褚辛忙着照看戚孟江，又是煮汤，又是拿空调被的，没顾得上把包取下来。
何况这小腰包本也不占地方，挎在身上，存在感也不高，就是设计来方便行动的，没想起来取下也正常。
只是窃听了人家互动全程的傅斯，坐在包房里，点起一根烟，然后对身旁的人说道：
“啧啧啧，想不到，戚孟江居然还是个情种。他是不是被褚辛那小子下降头了，对他痴心一片呐。”
新扈饭店的饭局结束后，傅斯并没有打道回府，而是坐车来到城市的另一端。
这里临近海城的边缘，夜市不那么热闹，甚至有一丝荒凉。
傅斯看似随性得走进了一家不起眼的小酒吧，事实上，这间酒吧的投资人是挂名的，傅斯才是庐山真面目。
因为他需要一个日常生活里，不引人注目的据点，他和戚孟江这样的身份，无论去哪里，都很多双眼睛盯着。
这间小酒吧，目前来说相对安全。
“嗯，根据我平时的观察，确实挺真心的，我看得出来。”坐在傅斯身旁的男人，点头应和。
平时的观察？这话听起来，像是戚孟江身边的人说的...？
没错，这人今天晚上刚随戚孟江参与了一个商务应酬，到酒吧来的路上，来不及换整套西装了，便只披了件车上备着的牛仔外套就进了酒吧。
那边的商务应酬，比傅斯组的鸿门宴结束得早，所以这人也先傅斯一步到达约好碰头的包房。
陈简，陈秘书，跟在戚孟江身边文质彬彬的样子，和现在窃听人家的对话，满肚子坏水的模样，判若两人。
却实打实是同一个人伪装出的两面。
“所以傅总，你选择从他下手，真是个精明的判断。”陈简露出精明而邪恶的笑。
他生长于一个物质匮乏的困难家庭，没有傅董的资助，就活不成今天这体面的人样，所以陈简自然是为傅氏集团做事，相当于傅老爷子的义子一般。
和戚氏帝国一样，傅家要登顶，最大的障碍也是同为对头的彼此。
所谓商战，也没有那么复杂，只是这“商业间谍”是必不可少的一环，两家都在对方那里，安插了不少自己人。
但目前卧底游戏玩得最好的，无疑是陈简。
他也算尽心竭力、卧薪尝胆，用了三年时间混迹戚氏帝国，行事滴水不漏，业绩突出，终于在今年年初被戚孟江亲自提拔成了总裁秘书。
坐上这个位置，为傅家谋利，就事半功倍了。
最近加州海滩度假村的项目，红利庞大，顺利拿下的话，不仅不会再被戚氏踩在头上，还能反超他们一头。
因而傅斯极度重视，想出从褚辛下手，挖戚孟江墙角的损招。
不过他并不信任褚辛，更没把褚辛当成非招揽不可的人，方才席间那般真心实意，也只是演出来的。
实际上心里打着的，还是装窃听器的主意。
只要装了窃听器，就能听到褚辛和戚孟江私下里讲的话，说不定就有他需要的机密。
为了配合傅斯，陈简也在褚辛的办公室装了窃听器，以及私密的针孔摄像头。
当然，他直接在戚孟江办公室里装，收效是最好的，可戚孟江太谨慎，时不时也会请专人来办公室排查窃听设备，难找到下手机会。
退而求其次，褚辛就成了最好的下手对象。
陈秘书拿出公文包里的一沓文件资料，向傅斯胸有成竹地保证：“戚孟江对加州海滩度假村的策划，全在这里。”
“总经理你放心吧，这个案子的最终赢家，一定是我们傅氏集团。”
那夜一过，戚孟江在第二天早晨听到闹钟响起，还是准时起了床，哦不对，应该是起了沙发，洗漱之后，准时去上班。
不带工作狂标签的人是不配当霸总的，戚孟江自从接手公司业务，永远都是早到晚退，从没有过不准时。
而今天褚辛早早出了门，因为先前手头上的活儿还有个尾巴，今早接到合作商联系，可以全部做完了。
但走之前，褚辛给戚孟江留了张便条，说他平时不吃早饭就算了，今个儿必须要吃。
昨天醉了酒，再不吃早饭，太伤胃。
还煮了一小锅稀饭，用热水温着，戚孟江可以直接从锅里盛出来吃。
戚总走到灶台前，一边盛稀饭，一边想象他的小特助穿着围裙，轻手轻脚给他煮稀饭的样子，忍不住会心一笑。
只是......褚辛做饭实在没什么天赋，稀饭里水的比例放得特别奇怪，同一个小锅里，居然一部分水得几乎看不到米粒，另一部分又米粒一坨一坨的黏在一起。
配菜也不会弄，只准备了一袋开袋即食的榨菜。
戚孟江叹气，想说你这是养护我的胃呢...？怎么感觉吃了更容易犯胃病。
不过，这是褚辛第一次为他准备早餐，还是怕他宿醉伤身，就冲这份心意，戚孟江也觉得甜滋滋的。
他的小特助，应该是有更关心他了吧？
自己弄了一点糖，干脆把咸口的稀饭弄成甜口的，也不嫌弃手艺差的全吃了。戚孟江不爱吃甜的，但褚辛煮的稀饭，只加一点点糖，他也吃得很甜。
但到了公司，戚孟江仍是总裁做派，雷厉风行，不苟言笑。路过特别助理办公室时，褚辛正站在玻璃窗前的饮水机旁，用保温杯接热水喝。
一抬头，四目相对，两人打了照面。
褚辛发现戚总状态和平常没什么两样，昨晚露出脆弱的样子，也完全被他又严丝合缝的藏了起来，看不出一点痕迹。
如果现在去问他，戚孟江一定会矢口否认，说昨晚那个不是他！
褚辛笑了笑，他也不会去问，骄傲的人不愿以脆弱示人，这种“要面子”，有时候也挺可爱的。
日头爬上正当午，马上要到午饭和中午休息的时间了。
入秋之后，炎热转凉，有秋天特有的干燥，这几天又刚好赶上台风登陆，海城也受了影响，空气里夹杂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
给人以又干又湿的怪异体验。
所以大家都商量着中午去吃火锅，也邀请了褚辛一起——褚特助加入戚氏之后，人缘不赖，休息时间找他一起吃饭的同事蛮多的。
不光因为大家给戚总面子，主要也是褚辛脾气好，长得又漂亮，男同事女同事都能玩到一起。
褚辛收到同事群里吃火锅的消息时，抬头朝戚孟江的总裁办公室看了一眼，浅浅寻思着，要不要也叫上戚总一起去。
结果还不待他得出答案，一楼大厅负责招待的同事小钱给他打了个电话，说是有人上门闹事，还带了记者。
“褚特助，他们说是你的父亲母亲，你要是不管他们，他们就曝光你和戚总的...‘丑事’...！”
父亲母亲？
他22岁前的父母，母亲早亡，老爹已经是个植物人，和姜越换回身份后，姜越是孤儿，没有亲生父母，那他自然也没有亲生父母。
这父亲母亲，只会是姜越的那对奇生虫养父母。
姜越一朝富贵，鲤鱼变真龙，吸不了姜越的血了，但“养子”的血，可以一直吸。
褚辛下楼去，一出大厅的门，便见那对老赖夫妻一唱一和，做戏一哭二闹三上吊，称儿子不认他们，一心傍戚总大款。
边儿上还有个拿记事簿记录他们说话的记者，以及十分齐全的，扛着摄像机的团队。
一会儿工夫，戚氏帝国门口的热闹，已经登上海城当地的热搜热点，由于海城也是全国经济中心，此话题成为全国性热点，也不过几分钟的事儿。
褚辛平静地走过去，表情是和善中带着可爱，他将两老扶起，笑说：“叔叔阿姨，一会儿就要下雨了，别坐在地上，马上午餐时间，我带你们一起去吃顿饭吧。”
然后看了看摄像机，又道：“让他们把直播关了吧。”
俩老赖还不乐意，褚辛笑眯眯的，凑到姜母耳边说了句悄悄话。老太立刻让这帮记者按照褚辛的话做。
褚辛一直笑着，只是这时的笑中也带冷意，他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很容易猜。
昨晚，姜涛在饭局上没有求得褚辛同意进傅氏集团做事，那傅斯就不可能免了姜父姜母欠的债。
他们今天上门逼宫，自然也为了这个。
简而言之一句话，撒泼耍赖也要逼得褚辛答应傅斯的条件。
“好啊，这顿饭我来坐庄。是有必要好好吃一顿。”是戚孟江的声音，褚辛一回头，见人就站在自己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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