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地回过头，用口型道谢，却看见一双微微弯着的眼。
风恕之一身碧青衣衫，面若冠玉，他身后跟着的邱意铭朝粟冉比鬼脸，再往后是几个年龄更小的师弟师妹。
【他们怎么在这儿？】粟冉蹙眉。
系统：【他们是鸿延长老的徒弟啊，不是本来就应该在这儿吗？】
粟冉：【……哦。】竟然忘了这茬。
他环顾四周，唯独不见常远。
【三天了，常远还在水牢里关着吗？】
系统：【这个就不知道了呢~原著没有记载这段剧情。】
粟冉没兴趣八卦太多主角团的事情。
风恕之柔和的目光混合上了几分询问，他动了动唇瓣，用口型问：“师弟，你怎么在这儿？”
粟冉指了指前面，示意风恕之好好听讲，然后转过头去，没理。
“他他他他他！”邱意铭脸蛋鼓起来像河豚，猛地拉风恕之袖子，口型道：“师兄！他不知好歹！你不要对他好！快把尘玉拿回来！不给他用！”
风恕之摊摊手，无奈地摇了摇头，又拍拍邱意铭的肩膀以示安抚。
手中的玉已经被染上了体温，粟冉心道：这个风恕之，明明也不富裕，怎么就跟个百宝箱似的，永远能帮上别人的忙？
他撇撇嘴，盘算着等洗剑符复刻出来后，送上风恕之一些。风恕之也是剑修，估计会需要这些东西，如此一来，用了这玉的恩情也算是还上了。
掌门的部分讲完，众人移步到侧殿，这一次轮到鸿延长老主事。
粟冉将椅子搬起来，伺候鸿延长老坐上主位，又开始端茶、倒水、研磨等一系列工作。
他昨夜练习了很久，动作麻利、恭敬，很快就做完了，几乎没有惊扰到长老。
粟冉微微后退，将整个议事殿内的场景尽收眼底。
鸿延长老左手边的小案上，风恕之已然落座。作为鸿延长老的首席大弟子，他的责任就是记录众人提出的问题。
至于长老右手边，则是空着的。那本来是常远的位置，可常远没来。按照礼数，粟冉也不配坐在那里，只能站在更远处。
站着虽然累了些，但粟冉却很喜欢靠近小门位置的角落。
毫无存在感，十分让人安心。
他本以为伺候的活会压力很大，甚至可能随时送命，但却没想到居然意外地轻松。
鸿延长老在剑宗积怨颇深，他每开口说一句话，下面准备怼他的人就已经迫不及待了。
“这采购、布置，往年都是由承煜长老负责，可我听闻，承煜长老门下弟子常常选用的桌椅、装饰都价格奇高，剑宗银库空虚，承煜长老的私库倒是日益满了！要改！”
“往年灵力测试都是采用‘问心幻境’，不少世家弟子凭借法器破境，依我看，今年应再加入测灵石来检验根骨、修为。不然招进来的全都是花了钱买法器的，根本试不出水平！”
“这人一多，就容易出乱子。往年，弟子身份姓名全凭一张嘴，不少弟子蒙混过关，依本座看，应派人去查其背景，证明其提供信息真实，才可以入门。”
“这正卿长老往年负责教剑法，长老剑法在剑宗确不算数一数二，依本君看，应请玉宸剑君出山！”
长老不同于道君、剑君，他们不仅需要带弟子，还需要负担起有关门派发展的行政事务，作为回报，门派的资源也会优先分配给他们。
但鸿延长老确实个例外。
他顶着长老名号，常年逃避管理门派事务。往年大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自从他强行把风恕之这个天材地宝收为徒弟后，不满之声越来越大。
诸多建议中确实有合理的，但更多的却是挑事，以及泄愤。
掌门似乎早就料到了这样的情况，他开口为鸿延长老解释，结果，那些质疑的话语连他一块都给怼了。
仅仅是半个时辰，掌门也借口有事，溜了。
质问和轰炸更严重了。
负责记录的风恕之，手中的笔都快戳出火星子了。
【还真是一出好戏。】粟冉闷笑着吃瓜。——他本来是负责倒水的，但长老一连震碎了三个茶杯，倒水的活也无需做了。
内门弟子大选需要敲定的事情很多，使用的场地、采购的物资、报名费用、布置的人选、乃至招收章程、任课长老，各长老承担的具体事宜等都需要确定。
往年，正常节奏的讨论，就需要三天以上。
而今年，按照目前的进度来看，一个月都不见得能讨论完。
风恕之面带忧色地看向鸿延长老。
长老的脸已经黑成了木炭。
金丹期还无法使用“传音入密”一类的术法，风恕之抿着嘴，想去说些什么，然而，还不等他开口。
哗啦——
鸿延长老一脚踢翻桌子：“你们这些胡搅蛮缠的东西！”
他愤然离席，议论声立即起来。
“这一尊大佛，咱们剑宗可养不起吧？你们看看他这个狗脾气。”
“你看他拿一脚，我听说他之前把一个外门弟子给踢死了，也是这么踢的吧？”
紧接着，更难听的话都出来了。
什么“恃才傲物”、“老不死的”、“这点事情都处理不好”。承煜长老跟鸿延长老关系较好，他听不下去，掩着衣袖离开。
“师兄，怎么办？师尊他老人家脾气真是愈发暴躁了。”
“师兄，要不我们去求助掌门吧，这个情况我们没办法处理啊！”
全场最难堪的是，风恕之、邱意铭他们几个人。
师尊走了，他们这些小辈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还有一个小师妹，被鸿延长老踢桌时候的动静吓到了，“哇哇”地哭出来。哭声一出来，不少人也看向了他们，审判的视线从鸿延长老波及到了整个师门。
风恕之环顾四周，微微蹙眉。
粟冉看他的表情，只恨手上没有一把花生瓜子。
【原来男主也有这么难堪的时候啊？】粟冉同情地弯了弯嘴角。
风恕之的视线甩到粟冉身上，然而又很快错开。
他放下手中的笔，径直走向了小师妹的身边，变戏法似地从怀里掏出一块糖，小师妹见了糖，伸手去抓，然而风恕之又一转手腕，糖消失了。
小师妹的表情被完全吸引，眼神里写着“糖呢？糖呢？”。
饴糖从风恕之另一只手里出现，小师妹转哭为笑，他单手剥开，递到小师妹面前。
风恕之招了招手，把邱意铭叫过来，耳语了几句。
邱意铭左手勉强抱着吃糖的小师妹，右手拉着两个师弟，从一旁的小门出去了。
纷乱的场面很快被稳住，不少人意外地看向风恕之。
“他就是鸿延长老门下那个天才地宝……”
“嘘，别瞎说！”
风恕之环顾四周，整理衣袖，阔步走到议事殿正中。
他恭敬地朝四方作揖，礼数周全且到位。
他是鸿延长老首徒，又天赋异禀，按理来说，这样的条件，就算有点恃才傲物，也是可以理解的。
可是，此时此刻，他表现得甚至谦卑。
嘈杂议论声略微消停。
风恕之缓缓开口：“诸位长老道君剑君，晚辈风恕之，鸿延长老座下弟子。家师心境激昂，一时失了礼仪，身为弟子，愿服其劳，代家师向诸位赔罪！”
鸿延长老脾气又烈又倔，但风恕之却是个会服软的。众人想要的也只是一个态度。
诸位长老道君剑君见状，纷纷都安静下来。
风恕之观察着周围众人表情，片刻，他长叹一口气，扼腕道。
“家师一心修炼，为人严正，落落寡合，不通世故，虽有所坚持，但皆是为剑宗未来，本与各位同路，纵有分歧，但咄咄相逼，非善道也。今日之事，晚辈斗胆一句，恳请诸位长老道君剑君海涵，内门弟子选拔在即，我师门一脉，忠于剑宗之心始终，愿与诸位师长协力，一切与宗门为重。”
风恕之又是接连三拜。
这话本来带了些训斥的意味，但他出口，却叫人觉得恰到好处。
嚼舌根的长老道君剑君纷纷安静下来，甚至有人脸上露出愧疚之色，还有不少人朝着他点点头，示意无妨。逐渐人群中，有人出口为刚才的事情道歉。更有些向来挑剔至极的长老，虽没道歉，脸上却破格地对风恕之表示出了认可。
“都是为剑宗考量，刚才大家都有疏忽，不应当众相逼，这是我们考虑不周。皆为门派发展，一切当以宗门为重。”
“是……是……”
“你且去把你师尊请回吧，此番我等定会注意言辞！”
剑宗这种大门派，大家都是体面人，虽还是有不愿的，但大势所趋下，也没有多言。
【犯错的是师尊，道歉的却是弟子。好一个倒反天罡。】粟冉拖着下巴，看完了全程，连连啧嘴。
起初，他本来想感叹一句：好亮的男主光环。
然而风恕之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就连粟冉不由得也觉得风恕之是有点东西在身上的。
风恕之还在协调，朝着众人作揖。
他仪表堂堂，落落大方，只是看着就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粟冉没忍住：【他应该去考公。】
【噗呲——】系统笑出来了，【宿主，您别说。】
就在这时，已经安抚好众人的风恕之从中央退下。
路过粟冉的时候，他抬头看了两眼，无奈地摇了摇头，用口型道：“有这么好笑？”
粟冉别过头，假装没听到。
下一秒，风恕之凑上前，低声：“师弟，先跟我出去，帮我些忙。”
“干嘛？”
粟冉撇撇嘴，他看了眼下面那群老怪物后，还是跟上了风恕之的步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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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心很软但做事很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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