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出了绣婉家,沿着斜角南街向外踱步,关长岁走着走着便贴向九烛问道:“九烛,接下来我们要干什么?”
九烛目视前方,回答道:“等。”
“等?”
九烛点点头道:“血滴找回来之前,只能等着。”
话是这么说,但原地等待是在也不是关长岁的风格,他突然召出许久未用的重剑对着二人说道:“我可等不下去,我要去周边转转再找找情况你们随便找家客栈先等我把。”
“关长岁!你的身体——”柳逢春话还没说完关长岁就御剑而非没了踪影。
柳逢春本想火速追去无奈竟被九烛抓住了袖子。
他眸光森寒,冷冷地扫向这个人:“你干什么?”
九烛不为所动,仰头问道:“关长岁的身体怎么了?”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九烛望着关长岁离去的方向,眼神中闪过一丝迷茫:“他的身体很不好吗?为什么在我看来好像是死过一样?”
柳逢春心头一沉,迅速抓起九烛的胳膊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九烛摇摇头,“我也......很奇怪。”
午后的太阳蒸得人疲沓,晒得整条街道都没有精神,柳逢春松开九烛揉着眉头,整颗心仿佛在冷水里浸透。
他谨慎地询问道:“他神魂有损,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九烛继续摇摇头:“不像。”
“那他......会有危险吗?”
九烛后退两步仰头看着柳逢春道:“他虽死过,却还活着,可你虽然活着,却好像快死了。”
柳逢春的身体僵直在原地,他抬眼凝视着消失于云端的背影,平静的面孔下藏着内心汹涌的挣扎,半晌才道:“我知道。”
*
长剑破空飞向远方,云层压下正午的灼热,凉风丝丝吹拂过来。
“这次怎不当跟屁虫了?”关长岁坐在剑上回望,柳逢春并未如往常那样跟在他身后追来。
一股无聊的情绪突然蔓延。
他掏出挂在脖子上的药玉,对着风观赏,然后慢慢拉进,让姜黄色的玉牌遮住自己的一只眼,缕缕药香从鼻下飘来。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未曾明视的内心隐隐有一种期盼传来,或许冥冥之中他早已习惯了柳逢春总是义无反顾地跟来,甚至已经忘记去思考,他为什么会跟来。
他将黄玉妥帖地放回胸口,一下一下地隔着衣服轻拍,温热的胸膛逐渐与冰凉发玉石交融,他感觉自己的内心发出极小的震颤,像是天边的一束晨光破云而来。
关长岁的动作很迅速,午后最热的两个时辰他一点没闲着。
以万法宗所在的毓秀山为中心向外辐射,周围大小几个城镇他飞速略过,目之所及的全部信息尽数收拢于脑海,并在踏出城镇范围后开始仔细梳理。
终于逛遍南北东向的四个城镇主街后,他得到了个有用的消息。
破云调转往西出发,收剑落地的时候关长岁才意识到,刚才走得匆忙,并没有跟那两个人约定要在哪里见面。
原先和沈青出门习惯了,总是匆匆撇下一句等着就跑开,想着有什么问题反正可以靠弟子令联系着,如今身旁换了人才发现这事做起来有诸多不便。
他走过斜角南巷的巷口,又再次路过卖茶水的小摊,最后打了个呵欠驻足在看着十分气派的客栈前。
那两人住哪他倒是没有特别在意,总之自己得先歇歇脚再说。
结果前脚还没迈进去,关长岁脖子就传来一温热的律动,让他不禁缩头抓起痒来。
那里是柳逢春留下阵法的地方,当时是说有这个在就能找到他的位置。
关长岁挠挠侧颈迈进客栈,探头向四周打量,果然在角落里看到了一高一矮两个影子。
柳逢春靠在墙上闭目养神,关长岁迈进门内的一瞬间他的视线就锁定了在了对方身上。
银靴熟练地迈过门槛,迎着柳逢春的视线走来,关长岁撩起衣摆找个离两人最近的桌子坐下,旁边小二脚步轻盈,很有眼力地送上一壶茶水,步伐交错间依稀看得出竟还有些修为在身上。
“客官来点什么?”店小二伸手熟练地给关长岁斟满一杯茶水。
关长岁伸手摸出一枚灵石,挥手示意对方先下去,饮了一口茶后对着柳逢春道:“你怎么知道在这等着?”
九烛板板正正地坐在关长岁对面,柳逢春挑了个靠近在关长岁身侧的位置坐下,不紧不慢道:“这里看起来像是你会选的地方。”
“为什么?因为大?因为气派?”
柳逢春给自己倒了杯水,回道:“因为看着很贵。”
关长岁白了他一眼,顺手夺过他手中的茶碗一饮而尽。
跑了一路渴也渴了,饿也饿了,关长岁眯眼瞧着对面柜台后挂着的菜单,想着先上点充饥的饭菜,便问道:“你们吃什么?”
对面正襟危坐的九烛将双手放在膝上,睁大双眼看着关长岁,关长岁有些不自在道:“九烛,你怎么了?”
怎么跟个人偶似的眼睛眨也不眨的。
九烛直言道:“我没有钱。”
关长岁对钱财向来不在意,只要朋友高兴他散财散得也高兴,于是对着九烛道:“不用客气,想吃什么?我请!”
九烛整个身子板板正正地转过去,望着墙上挂着的菜单眨眼,毫无变化的表情也看不出到底是在思考还是在出神。
“真好,”九烛说,“我都没吃过。”
关长岁忍不住问道:“九烛,你以前出门在外都吃些什么?”
九烛:“我辟谷。”
关长岁心底涌起一股可怜的情绪,心说难怪百年修为的人身形长得还跟个少年一样,原来是从少年时期就没吃饱饭。
关长岁由衷地生出师叔带娃的心情,对着九烛道:“想吃哪个点哪个,全点了尝尝也不是不行。”
柳逢春轻咳一声,插话道:“我也想......”
关长岁伸手一挡,截断柳逢春接下来要说的话:“你辟谷得了。”
“风餐露宿,有助于修行,记得你原话是这么说的吧?”关长岁得意地露齿一笑。
柳逢春面无表情地将手放到在桌下,偷偷将桌腿抠出一条条抓痕。
关长岁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用茶杯挡住不经意间翘起的坏笑嘴角。
关长岁和九烛两人风卷残云般将本店的特色菜一扫而空,这期间柳逢春默默喝干了两壶茶水,大有要把自己灌个水饱的架势。
关长岁稀奇地看向这个人道:“不让你吃还真不吃?”
“当然,”柳逢春放下茶杯道,“听从你的差遣不好吗?”
“这是差遣不差遣的问题吗?”关长岁嘟囔着,“我让你死你也去死?”
柳逢春毫不犹疑:“好啊。”
九烛扒着饭碗的手慢了下来,双眼亮晶晶地在两人中间徘徊。
“喂!”关长岁迎着头皮阻止了柳逢春的疯言疯语,总觉得当着别人人面说这种话让他浑身不自在。
酒足饭饱后桌上的碗碟尽数被收拾干净,关长岁很好心的留下一碟花生米放到柳逢春眼前。
“好多炒糊的。”柳逢春说。
关长岁好似没听见一样兀自把话题转向,他探着上半身压在桌上,把脑袋往中间凑,神神秘秘道:“你们知道,我这一趟发现什么了吗?”
关长岁沾着茶水在桌上图画,示意两人凑过来看,顷刻间以毓秀山为中心的简略地图呈现在二人眼前。
“我御剑跑遍了毓秀山脚下的几个镇子,东南向的两个镇子的书肆开得像模像样。唯有西北向的两个镇子书肆间断地关了门,尤其是咱们现在所处的西向,几乎是全部关门大吉。”
“这说明什么?”关长岁伸手又沾着茶水在西北两条脉络上勾勒一遍,围城一个长而狭的三角形,“这说明,那所谓的恶鬼最有可能在这一地带活动。”
他们目前正处在西部底边处,一切探索的方向还要向中心靠拢。
九烛紧接着沾了点水,在关长岁所画的狭长三角形的中心处增添了一横截断,道:“我的血滴在这里消散,十里内,没有。”
可能的活动范围被进一步缩小。
九烛仰头又思考片刻,突然落指在东北角的某处道:“玉局书肆原来在这个地方?”
“为什么是原来?搬家啦?”关长岁问道。
九烛摇摇头:“时间太久,塌了。”
“塌了?那你说你封印的那个恶鬼也是因为这跑出来的?”
九烛点点头:“很有可能。”
关长岁看着看着突然感慨道:“这鬼也挺懒的,远的地方不乐意去是不是?”
他突然觉得自己的推测很好笑,笑着笑着扭头瞧见柳逢春神情严肃地盯着两人用茶涂画的小角落。
关长岁戳戳他道:“你怎么了,发现什么了?”
他看样子是想说些什么,却犹豫地摇摇头道:“算了。”
“怎么算了,想说什么就说啊?说不定有什么新发现”
柳逢春揉揉眉心,谨慎地伸出手,指着靠近毓秀山的位置道:“不是什么新发,我只是有......有些......”
他一时间竟也想不出合适的词汇来描述这种心情,似近乡情怯的畏缩,是物是人非的落寞。
最后点在某个位置,指尖蘸干了桌面残余的水分。
“因为这个地方,是我妹妹的旧居。”
关长岁聚精会神地看过去,使劲回想刚刚御剑经过的地方,没思考出什么头绪。
“我怎么没注意这个地方呢?”
说罢,又对着柳逢春道:“这么说来咱们还能一起过去看看。”
柳逢春苦笑着摇摇头:“几百年都过去了,怕是已经成为废墟一片了吧。”
九烛左瞧右瞧,眨眨眼开口问道:“妹妹?”
此事说来话长,一时之间也不好向九烛解释,而这其中的曲折原委柳逢春也未必肯向第二个人解释清楚。
关长岁本想将话题翻篇,却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
九烛说他能封恶鬼、招生魂。
那柳依兰的魂,现在不正在他身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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