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讳疾忌医,知根知底

清言将白语托起,朝着行木走去。一向欢乐常在,笑语不断的行木眼神中少见泛现平静,可一见清言,他再次扬起一个明媚的笑来,道:“这么快啊,等很久了吗?”

清言猜测行木现在可能并不好受,他试图用笑容安慰他,发现没太多作用,他自认为冒昧地抱住了他,没等行木回应,他便松开手,点到为止。

“谢谢。”

清言转过身走向流止,行木紧随其后。

流止饮下最后一口茶,他将茶杯捏在指尖细细打量,眼神中流露出无限惋惜,随着一声叹息他将茶杯打向洞府顶部,瞬间成粉,他望向落下的糜粉,神情仿佛在说:“这是我最后的杯子了。”

那是一种淡然的失望。

他转头不知从哪儿又掏出一只茶杯,自顾自道:“我本是寻常百姓,受人蛊惑,替人抵罪,惨死这洞府之中,执念未散,变成这幅不人不鬼的影伺,终日被困于此。”

无人打断,流止便继续说下去,“我想同你们做笔交易,方才那盏茶中我下了毒,我喝了无碍,玉鸾兄喝了只怕是凶多吉少,若不想七窍流血而亡,便将我带出。”

清言不语,若是那茶真的有毒,他不会喝。下毒都是嘴上说说,若非两种,胆小与无毒。流止的动作处处流露紧张,神情略带心虚,可他的种种行径非等闲之辈。

祭食洞是十几年前的传言,洞口摆阵的白骨一个不少,可他若是执念成影伺,出去之后必定要复仇。

影伺体形随能力变化,流止似常人,实力不会弱,从他们踏入阴阳交界的那一刻,所有反应同行动怕是早已被此人尽收眼底。

既然他能提出这个要求,说明他出不去,但却非无破之法。

若真如流止所说,出不去是因为替人顶罪被困压于此,而他们是破了祭祀阵被流止拉入洞府。既然阵散,他为何不逃出,却将来历不明的三人置于洞府?

愁肠百转思久久,月上中天叹奈何。果然“书到用时方恨少,事非经过不知难”。清言懊恼平日不用功,一个问题将他难住,所以暗下决心。

行木走上前,弯下腰双臂罩住流止,道:“你这小算盘打得不对啊。”

流止对上他的视线,道:“哪里不对?”

行木道:“我为何要告诉你。”

流止道:“凭你至交的性命在我手。”

行木道:“等我们出了这洞府,名医何愁?”

“这毒非我不可解。”

“小朋友不要把话说得太满哟。”

清言听了这话,总觉得耳熟,思量一番,不禁感慨,琼之真是将镇上认识的每个人说过的话一字不落的记下来,且运用自若。

他带上了山老哄孩子的语气跟流止互驳,几次回合下来倒是将流止试探了个底朝天。

流止慢悠悠的语气与孩子气的反驳,简直不似一个人。

流止从一开始的威胁到咬牙切齿,语气依旧不紧不慢,甚至轻蔑一笑:“你们到底帮不帮?”

“清清觉得怎样?”

清言虽不明白他们的语言切磋,但隐隐觉得行木的表情是可以,他点点头道:“尽力一试。”

“好。”行木回顾道,“我家清清也没把握,不要抱太大希望。”

“……”

流止敷衍点了点头,用扇子将行木推开,朝着上方又砸了一只茶杯,道:“这是它的薄弱点。”

清言画了一张威力较小的符,随着一声“咻”,洞顶散下沙石。

没炸开。

行木突然好奇问道:“你怎么知道它的薄弱点?”

“天天砸。”

多么简单的回答啊。虽说破不开,但成日砸,水滴石穿,重见天日只是时间的问题。

清言试出它的硬度,除非将这洞府统统炸开,否则出不去。他将白语放下,看着鱼儿不舍的眼神,他向行木那儿拍了拍白语的背。

白语自觉走到行木身旁,清言画下一张屏障符围住三人。他问流止:“这些留吗?”

炸掉这些陪伴他许久的物什,多少是有些残忍了。

虽说保下这些物什并非易事,但轻易抛下相伴许久,已经算得上亲人的物什,简直难如登天。

流止没有丝亳犹豫,道:“炸。”

清言道:“三日。”

“好。”

清言一手在洞顶壁上化血为朱砂,以并指代笔,行云流水;一手在洞底石上引血布法阵,洞内瞬间涌起一阵血气。

他回忆着书上的内容,尝试冲破,落笔与轰鸣仅存屏息之间。

山洞在这猛烈的冲击下剧烈颤抖,仿佛要裂开一道道深邃的沟壑。乱石狂砸,试图将这一切掩埋,清言迅速躲避,随手又丢出一张符纸。

不够,躲避乱石加上画符压根赶不上愈合的速度,三日怕是不够。

“让开。”

猛烈的飓风将落石统统还了回去,空隙变大了,清言突然想到观景探香的来源,他道:“雷符。”

“可以。”流止抽空回应,却闻声不见人。

明明什么都没说,确实聪慧。

雷符丢出被一股烈风卷上,清言退身于屏障内,流止却迟迟不见身影!

空白霎时间笼罩洞府,每一寸空气都仿佛震耳欲聋。

“你疯了?!”

清言还没反应过来,行木带过一阵风已经冲了出去,拦不及。

怎么还一个个上赶着让雷劈。

洞府很快恢复了平静,屏障也碎了。

碎石堆突然被炸开,洞顶洒下一片阳光,天睛了。

碎石中央空出一块地,流止一手支地一手扶膝,大汗淋漓。他的身旁驻立一人,是行木。

行木撑着伞,嘿嘿一笑,露出整齐的一排牙,他抓了抓自己焦掉的发尾,解释道:“清清,他不肯回去,传送符也烧坏了。我没事,你给他看看,别还没出去就死了。”

“不用你多管闲事。”

“诶!讳疾忌医可不行。”

行木收了伞,仰头朝努力向上爬的流止劝说,还没等他伸手拉,流止已经爬出洞口了。

转眼间三人陆续出了洞,流止早已不见。

行木道:“被雷劈这么狠真的没事吗?”

清言道:“他在重塑肉身。”

想到用雷劈出一具肉身还敢尝试,当真不怕死。

行木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他掏出册子,有模有样地记下,他问:“清清,你觉得他这人怎样?”

相识不久,清言不敢妄下定论,道:“过早盖棺定论乃是一孔之见。”

行木道:“也是,不过看样子不坏。”

“嗯。”

白语不明白这洞里怎么没有仙家,他想问倒也问了,“这洞中为何不见仙家?”

行木道:“乘鹤登仙。”

白语道:“仙人会吃人吗?”

行木道:“会……呃,不会。仙人造福百姓,保佑安宁。怎么问起这个?”

白语道:“骨头。”

原来是那些骨头啊,行木突然想到了八卦阵,八卦阵化煞最甚,二十三具尸,独留流止一煞,不太可能。

人都死了,地上的阵法又会是谁的布置?况且还错了不少,难不成是初学者?

清言手心的符印开始发烫,他摊开手心,一个烙印隐隐发红。

青枫散落,一道白影如同弓箭掠去,徒留二人原地发愣。

不知是雷符的原因,晴朗的天空涌上情绪,下起了雨,冲刷着流止身上的血迹。

许是听到了动静,他猛得回头警惕地看着清言,脸上带着淡化血水。

滴答,滴答。

他没说话,清言也不说。

清言不动,他也不动。

二人僵持许多,直到他脸上的血迹彻底被冲去,清言才对他行抱拳礼。

流止放下手中的东西,起身理了衣服才还礼。

确实是个很不错的孩子。

清言踏出一步,没踩实,瞧着流止不抵触,他才真正踩下一步,步步如此。清言来到他身边,石头上放着一只半身兔子,他道:“你受伤了。”

流止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手上的抓痕,语气依旧慢吞吞道:“无妨,小伤罢了。”

清言没再开口,从湿哒哒的包袱中拿出一个盒子,他将盒子递给流止,又蹲在石头旁徒手刨了洞,顺手把兔子葬了。

他道:“恢复肉身,忌生吃。”

不知为何,流止突然笑了出来,他道:“你埋了它,我吃土吗?”

清言起身擦净了手,指了指盒子,道:“这个。”

流止打开盒子,是桂花糕,看上去很甜。他捏了一块放进嘴里,确实很甜。

“你不怀疑我吗?”

“怀疑。”

流止噎了一下,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他道:“你找我干什么?”

“怀疑你。”

“……”流止用力将糕点咽下,有点噎,可惜没茶,他道:“你要杀我?”

清言不想杀他,前方路途凶险不知,流止是个聪明人,将险兵为己用,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再者,流止是否会祸害百姓不能保证,将他放在身边安全些。

二人正处于相互提防的初识,打破这层关系,从而更进一层便是知根知底,包括把柄。

正所谓富贵险中求,他愿意赌。

“你是否……”

“既然怀疑,不如将我带在身边。你怕我寻仇时危害他人,我怕肉身恢复时他人害我。如此一来是为两全之法,不是吗?”

清言的话虽被打断,奈何聪明人聪明,猜都猜个全。最终目的达到,他无须多说。

“嗯。”

行木撑伞带白语四下寻找,终于在雨停的一瞬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清言站在一个扁平的石头旁,石头上坐着流止,二人异常和谐,且默契的成了落汤鸡。

行木收了伞,一个没拉住,白语便扑到清清身上,他道:“别撞痛了清清。怎么还淋了一身雨,别着了凉。”

清言接过手帕,解释了流止同行,牵上白语便走了下山路。

行木边走边说:“你怎么样?还不知道你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我为何要告诉你。”

熟悉的话语,还挺记仇。

“我猜你家住锦官。”

流止瞥了一眼清言,又觉得不像多言之人。

“仔细说说。”

“你腰间挂的平安符是蜀锦。”

流止下意识看向腰间的物什。

“哦,一点你说错了。这是荷包。”

行木看着那个什么都装不下,还是实心的荷包,左瞧右瞧,怎么看都像个平安符,况且上面还绣了“平安”二字。

流止道:“这荷包是家妹所绣。这儿还有荷萍和小鱼。”

见他指着两字平安说是荷萍,小鱼,行木还有些不信,不过就此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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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冬燕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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