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放学后,乔光收拾书包时,发现有一本练习册不见了。她仔细想了想,想起来早上早读时顺手给带到天台上去,忘记拿下来了。
昨夜下了一晚的雨,今天的天空蔚蓝无边像是洗过一般,现在是四月份,傍晚的风还带着一点冷冷的温度,乔光推开了天台的门。
走进天台的瞬间,原本背对着她的何慕白也转过头来,与她对上了视线。
那张脸虽然如同往常一样淡漠,但那双眼睛,像是碎掉的宝石一般,闪着破碎的光。这是乔光从没有在何慕白身上见过的,颓废的美感。
见是乔光,何慕白又默不作声地转回了头。
乔光走向自己平时早读的位置,在软垫上拿起自己遗忘的练习册。她刚准备走,却鬼使神差地朝何慕白看了一眼。何慕白整个人都散发着“别理我”的气息,可乔光偏是从他身上看出了一点脆弱。
她心中一软,就调转脚步,朝着何慕白走过去了。
何慕白正两手搭在围栏上,眼睛注视着碧蓝如洗的天空,听到乔光的脚步声,他全然没有理会。
乔光也就没有说话,安安静静地站在他身边,一同去看天空。天空中漂浮着软白像棉花糖一般的云彩,乔光看着看着,突然觉得自己有些饿了。
于是,她小心地戳了戳何慕白的胳膊,问道:“你怎么了?”
何慕白没有说话。
乔光又等了一会儿,看何慕白跟个木头人一样一动不动,自己的那点关心的善意也就消散掉了。
她刚转身准备回家吃饭,一旁的何慕白突然开口,“穷人,也会幸福吗?”
乔光觉得自己有被冒犯到。
自己好心来安慰他,没想到这人上来就给她扣上了穷人的帽子。
乔光的脸气鼓鼓的,她刚要嘲讽回去,就看到何慕白已经转过头来,正对着她。他神情认真,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就睁着一双漂亮的眼睛看着乔光。
乔光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了一丝忧伤,他在难过,乔光心想。
乔光就像一个突然泄气的皮球,不悦的情绪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本着乐于助人的心态,乔光还是认认真真地回答道:“我并不认为钱和幸福是挂钩的。钱是能买到很多东西,但那又怎么样呢,能买到的都是商品罢了。比起你家,我是很穷,但是我有饭吃,有床睡,有爸妈,有朋友,既不用为吃穿发愁,又有爱的人在身边,这对于我来说,就是幸福。”
何慕白垂下眼睛,似在自言自语,“那我怎么样才能获得幸福呢?”
乔光哥俩好地拍拍他的肩膀,鼓励他道:“你会获得幸福的。首先,你自己要明白这一点。其次,你要问清楚自己内心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是关心,是爱,还是其他的什么,然后你去努力争取就可以了。”
天色暗得很快,天边布满了昏黄色的晚霞,乔光指着远处的天空,大声说道:“比如现在,看到这么美的晚霞,还有你这么一个大帅哥陪在身边,我就觉得很幸福。”
何慕白怔怔地看着乔光。
乔光自觉使命完成,于是重新拿起一边的试题册,又拍了拍何慕白的肩,语重心长地说道:“年轻人,幸福是要靠自己寻找的。你还年轻,道路还长,姐相信你一定会找到你想要的幸福的。”
怀着激动的心情,乔光走出了天台。第一次在何慕白面前摆谱,这种体验让她觉得非常新奇。她想,她是有开导别人的潜质的。
刚出校门,电话铃声突然响起,乔光接起电话,“喂,妈妈。”
“光光,现在和你们学校的放学时间比,都快过去一小时了,你怎么还没到家呢,没出什么事吧?”
“没呢。”乔光说道,“老师刚检查完作业呢。”
“噢,那你快回家吧。”乔妈说道,“今晚做了你爱吃的红烧肉。”
“好。”乔光笑嘻嘻应声,挂了电话。
第二天早读的时候,乔光照例捧着英语材料去问何慕白,何慕白脸色如常,看了一眼,告诉乔光怎么理解这句话。等他说完,发现乔光正一脸复杂地看向他。
“有问题?”何慕白扬了扬眉毛。
“何慕白你变了。”乔光做出一副异常惊喜的样子,“你不再是个嘲讽怪了,你终于变成一个正常人了。”
何慕白亮出拳头,威胁道:“你再说一句试试呢。”
乔光立马伸手护住头,鹌鹑一样,小跑回自己的位置继续读书。
何慕白见她安分了,便继续看着手中的漫画。
漫画中的主人公不知为什么突然替换成了乔光的脸,何慕白看着上面的小人握紧拳头,用搞怪的表情喊着“我要拯救世界”,一对梨涡浮现在他脸上,他偏过头,笑了。
眨眼间,又是暑假了。
这天,乔光骑着小电动来秦简家复习功课,就在她准备回家时,突然注意到路边趴着一只白色狗狗。
狗狗一看到她,就摇着尾巴朝她跑过来。
乔光害怕车子会伤到它,于是赶紧从车上下来,把车停在路边。
狗狗到了她跟前,正在用爪子扒拉着乔光的裤脚,想要让乔光陪它玩。
乔光蹲下来,摸了摸狗头,边揉边问道:“你的主人呢,怎么就你自己在这里?”
狗狗不能说话,只是欢快地摇着自己的尾巴。
乔光看着这只自来熟的狗狗,觉得有点眼熟,但是她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她摸着狗狗白色的毛毛,回想自己在某软件上刷到过的视频。这是什么品种的狗狗来着,好像是萨摩耶?
她看了看周围,没发现有人经过,于是猜想这只狗狗可能是不小心跑出来的,于是,她抬起狗狗的脸,说道:“耶耶,你家在哪里,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狗狗似乎听懂了她的话,很兴奋地往前跑了几步,见乔光没跟上,就又站住,回头看她。
乔光觉得这只狗狗过于可爱,于是她决定亲自送它回家。
她把电动车停放在路旁的树荫下,免得骑的时候烫屁股,然后拔掉钥匙,跟着狗狗走了。
午后的太阳晒得厉害。乔光跟着狗狗走了一大圈,有些后悔自己怎么没骑电动车,但是看着狗狗吐着舌头的可爱模样,乔光又觉得也没那么热了。
就当锻炼身体了,乔光这样安慰自己。
走到一处树荫,狗狗突然不走了,就这么趴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看来是热坏了。乔光用手给狗狗扇着风,说道:“看你下次还敢乱跑吗?也就是遇到我这种心地善良的好心人,送你回家。你说万一遇到坏人,看你这么可爱,把你拐走了怎么办?嗯?”
狗狗听不懂,歪着头看她。
乔光被萌得不行,却还故意做出凶恶的样子,吓唬它,“坏人看到可爱的狗狗,会把它关起来,不让它出门,还会……”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身后有人喊了她一声,“乔光,你怎么在这?”
乔光回头,就看到穿着一身白的何慕白站在身后。
他脸上出了汗,胸膛微微起伏,一副跑了很久的样子。
他脸上的表情带着焦急,刚要对乔光说什么,就看到乔光身后安静如鸡的狗狗。
他的神情瞬间放松下来,大步一迈,走到狗狗面前,抬手就往狗头上拍了一下,“这么大热天,你还敢偷偷跑出来,是不是皮痒痒了?”
乔光看着狗狗对他亲昵的样子,才想起来这就是那只她第一次见何慕白,坐在他旁边的狗狗。
“耶耶是你的狗?”她问道。
“椰椰?”何慕白握着狗狗的脸看向她,“你怎么知道它的名字?”
乔光自信回答:“这不摩萨耶吗?你真懒,连名字都懒得想,直接叫他的品名。”
何慕白脸上的表情可以说是一言难尽,“这是阿拉斯加。它的名字叫椰子,喊起来方便我才叫它椰椰。”
乔光尴尬地笑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名字很可爱,很适合它,哈哈。”
她又找补道:“叫它椰子,是因为你喜欢吃椰子吗哈哈。”
何慕白看她一眼,继续补刀,“是它喜欢,不是我喜欢。”
乔光默默闭紧了嘴巴。
狗狗这边休息完了,何慕白便给它套上了牵引绳,要带它回家。
他看着和狗狗玩得开心的乔光,说道:“谢了。你怎么回去?”
乔光仰起头,“我骑电动车。”
何慕白和乔光客套完,正准备走了,椰椰又围着乔光转圈,一看就是不想离开。
何慕白看它这么缠人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转头对乔光说:“来我家坐一会吧,它不想你走。”
乔光看着狗狗,狗狗也歪头看她。
“好。”乔光答应了。
何慕白牵着椰椰,找到了乔光的电动车,两人一狗回了家。
进门,何慕白让乔光坐,自己把牵引绳卸下,然后给椰椰套上了一个粉色围兜。
他打开冰箱,问道:“你喝什么,椰奶还是草莓牛奶?”
“椰奶。”
何慕白把一盒椰奶递给乔光,自己则拿了一盒草莓牛奶,坐在离乔光距离比较远的一把椅子上。
椰椰看到乔光手里的椰奶,爪子搭在乔光的腿上,直哼哼。
何慕白起身把椰椰抱到阳台,像训小孩一样说道:“渴了喝水。冰椰奶喝了容易拉肚子,知不知道?再闹,你喜欢的姐姐就不喜欢你了。”
椰椰看着何慕白,又看看乔光,然后委屈地叫了一声,就去水盆里喝水去了。
乔光把吸管插进了奶盒中,小口喝了起来。
冰冰凉凉的液体涌入口腔,带着椰子的清香和牛乳的奶香。她看了一眼何慕白手中拿着的草莓牛奶—还是她之前在垃圾桶捡到的包装,问道:“你很喜欢喝这个牌子的草莓牛奶?”
何慕白一副“你在说废话的表情”,很给面子地“嗯”了一声。
“那为什么要把我送的草莓牛奶扔掉呢?”这句话在乔光嘴边转了几圈,又被乔光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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