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馆的日子一向过得快。
伺候人的大姑娘,一不留神就人老珠黄蹉跎成了无人问津的老鸟。
干杂活的小姑娘,一转眼的工夫便会出落的水灵顶替老鸟的位置。
每个人的位置都被徐阿嬷精心安排,绝不耽误分毫挣钱的工夫,所以小欢成为欢鹂那天,是意料之中却还是让人觉着快。
“总觉得她是小孩子,怎么闭眼睁眼的工夫,就也伺候人去了?”
华雀懒洋洋的躺在屋里的软垫上晒太阳,小珍坐在旁边收拾着她散落一地的金饰。
小珍问华雀,小欢成了欢鹂,你高不高兴。
“我……”
华雀开始还是下意识的皱紧了眉头,可在她皱起眉头的刹那她们听见了欢鹂的歌声,干净澄澈,就像小时候那样,像叫早的百灵。
“我当然高兴,有了欢鹂,我也不至于那么累了。”
小珍将一朵金簪牡丹收进匣子,跟了华雀这么多年,小珍知道华雀的习惯,当她开始皱眉时,那她后面再说什么漂亮话都是假话。
欢鹂爱穿黄色的衫子,她赐字那天徐阿嬷特意找人为她做了一身柳黄色的长裙,小珍靠在窗口看欢鹂奔跑在高高地红木台阶上,特别像一只黄鹂的雏鸟,披着还未长成的羽毛露着虎牙。
华雀总说徐阿嬷太心急,当小珍看到此刻的欢鹂,才明白华雀的意思。
晚上就是欢鹂亮相初接客的时候了,她盘腿坐在华雀的房里捧着蚕豆嘎嘣嘎嘣嚼着一点儿也看不出紧张的意思。
华雀问她接待客人的礼节虽然都对答如流,可整个人却是心不在焉,嘴里嚼着蚕豆就没停过。
欢鹂从小爱吃,尤其爱吃蚕豆,她的嘴不是在唱歌就是嘎嘣嘎嘣的嚼豆子,徐阿嬷也老说她还真像个小鸟儿,摇头晃脑地不闲着。
可小珍却奇怪欢鹂好像一点儿都不紧张,明明晚上就要像其他姐姐们,被客人搂着进屋熄灯,她难道一点儿也不紧张?
是因为年纪轻不懂事?还是因为看的多了已经习惯?这就不得而知了。
大家只知道,欢鹂是笼馆陪客过夜最顺利的雏鸟。
晚间起风,吹起了笼馆凭栏外赤色的灯笼,除了春天的夜风,再没有别的声响。
欢鹂的房间早早熄了灯,没有啜泣,没有叫喊,也没有客人恼怒的声音,一切都很平静。
徐阿嬷坐在屋里边点着欢鹂初次挣来的高昂碎银,嘴里边止不住地夸奖。她对着房间里的小姑娘们说,“看见没?以后都得像欢鹂似的,少让我操心,不哭不闹笑嘻嘻傻呵呵,才能在窑子里过的下去。”
她说的没错。
进了窑子,心就放开些吧。
晚风吹灭了小珍守夜的灯烛。
她今天守欢鹂陪客的那层,主要怕对方出事她好帮忙。
不过看着对面安静的屋子,还是多虑了。
欢鹂,是个能让人开心也能让自己开心的女孩子。她从来不会惹事。
仲夏,蝉声最密的时候。
小哑巴被徐阿嬷赐了字,她终于在笼馆有了名字。
她叫烛鸳。
烛鸳。
听着有些奇怪。欢鹂老念叨烛鸳的名字,小珍问她怎么总念个不停,欢鹂说因为太拗口了。
“小珍你读过书,你说为什么要叫烛呢?阿嬷说我总爱笑所以叫欢,华雀姐姐因为气质高贵唤作华。烛鸳是为什么呢?”
小珍想了想,她脑海里浮现起小哑巴十分漂亮的脸和始终轻启却不能言语的双唇。
任何带烛的诗句都不能很好地形容小哑巴。
可直到入了夜,烛鸳穿着一身嫣红色的襦裙亮相在梅园暖阁中时,小珍不知怎的,突然理解了那个拗口的名字。
灯笼光影分别敷在烛鸳的脸上,她低着眉紧闭着口,不说话。
原来,一个安静的绝色佳人,在盈盈烛火中是那么的好看,好看到让所有人都与她一样,变成了哑巴。
可看到烛鸳的人会变成哑巴,而人们得到她时又会变成吵闹的野兽。
小珍从来没见过一个陪客姑娘的房间里,动静是这样大。
大到甚至让人觉得是掀翻了桌子,压翻了床铺,欢鹂听着担心,她担心烛鸳不会说话,如果客人做了什么,烛鸳是断断不会呼救的。
于是欢鹂小珍去找徐阿嬷,要不要叫几个龟奴去问问情况?
“问什么?什么都不懂就别瞎操心。”
阿嬷依旧数着碎银,凡事有雏鸟陪客,她总是要数上算上一晚上。
哗啦啦的银子在她指缝中漏下,徐阿嬷脸上露出暧昧的笑容。
“你们不知道,这就是烛鸳厉害的所在。”
烛鸳厉害?分明是客人厉害才对!
那屋的动静太响,小珍不忍心听,都是绕道走的去找难得空闲的华雀,想华雀在笼馆能说上一两句话,能不能叫人进去看看烛鸳还成不成。
可小珍没想到的是,就连一向爱护她们的华雀也没让人管。
华雀只是摇了摇头,叹口气。
“别担心了,烛鸳自己,扛得住。”
笼馆门口梧桐叶变黄了,小龟奴在底下扫的勤,路过的公子与他搭话,他都没空搭理。
“哎,我问你话呢?”
“你问就是,没看见我正忙呢?”
“嘿!你这小龟奴,我问你,笼馆雀鹭鹂鸳如今还差一位,冬天的梅园鉴鸟还能不能如期举行啊?”
小龟奴撅着嘴,一挥扫帚赶跑了猴急的公子,“我怎么知道!到了冬天你自己来看看不就行了?”
小小龟奴不耐烦,徐阿嬷也是急不可耐。
眼看深秋了,她得赶紧再给鹭字找个人选,就这两天,得挑个合适的姑娘出来。
两天后,徐阿嬷终于选出了一个。
不是小珍。
是小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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