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鹂说到这里突然怔了一下,想起刚才世子说这话的神情。好像是特意提醒她要把枕头拆开似的。
那鸳鸯金丝枕被阿茴抱在怀里,欢鹂侧头盯着看了好久。
为什么,一定要拆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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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雀】
穷冬时节是万物休眠的季节,却是笼馆绽放光华的时节。
老客人都知道,每隔几年,只要笼馆的梅花盛开,就有光彩照人的鸟儿出现在笼中供千百人瞻仰。
“听说这次是珍鹭重新复出了?”
“是啊,她这次是要成为四绝之首了。”
“我听别人说她可是愈发地好看了,堪比当年的华雀。”
“没想到被探花郎抛弃后竟然凤凰涅槃,真不愧是情场失意赌场得意呢!”
没想到只不过是短短的一年间,冬日笼馆门口又挤满了前来捧场的客人。
大家在探讨珍鹭的同时也在感叹徐阿嬷还真是有手段,本来以为这家百年老店随着华雀的陨落要关门了,谁能想到四季走过她还能焕发第二春。
门口扫梧桐叶的小龟奴显然比先前的梧桐脾气好得多,客人的问题都是有问必答,比如珍鹭今晚的出场费在多少啊,她今天穿的什么花色的裙子啦,梅州女校书今日又读了什么诗词,各各摩拳擦掌兴奋地不得了,真想立马一亲芳泽。
太心急了,临黄昏浮云还有一个时辰,已经肖想珍鹭在床榻上旖旎的样子了。
“你想好了吗?”
“想好什么?”
“有没有想过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应该是有没有想到会步你的后尘。”
华雀跪坐在珍鹭对面哑口无言。
华美的长袍一直延伸到华雀的膝下,这身袍子的花色华雀再熟悉不过。这身花色象征着她屈辱半生的开始。
百鸟朝凤,人间无凰。
按照礼制,民间女子不得着凤衣,所以徐阿嬷竭尽全力要展现奢华,于是在每任四绝之首的衣裙上都要绣上百种鸟儿来彰显地位华贵。
要她自己的话来说,简直是一凤之下,万鸟之上。
可身上背了这么多的鸟儿,穿衣之人又有谁是真正开心的呢?
珍鹭好碧蓝色,于是她身上的纹样便是百鸟傍水,虽比不得华雀当年的气场艳光,却也担得起名副其实的女校书称号。
窗几外人影绰绰,微弱的冬日阳光透进来的侧影打在珍鹭的脸上让她的表情变幻莫测。
华雀看着对面浓妆艳抹的鸟儿,恍然间好像看到了几年前的自己。
低眉抿嘴,不甘心有,认命有。
最重要的是要打算在笼馆消磨殆尽的绝望。
走廊里的纷扰与她们二人毫无关系,华雀只对着珍鹭相顾无言。
倒是珍鹭,好似解脱一般,拖着病体抬头粲然一笑,“你不必劝我,我知徐阿嬷并非善人,可她有句话说得很对。”
“什么话?”
“身为一个娼妓,不能没有客人。就算我喝了再多碗的避子汤连累自己再也无法生育,也不能没有客人。”
珍鹭很虚弱,她说的每一句话都要停顿半天,喘匀了气息才能说出下句。
两日前她大出血,两日后一睁眼就甘愿穿上百鸟服出来供人观赏。
她以前从来不着浓妆的,如今朱红点唇极力掩盖病色却让整张脸看上去形同枯槁。客人们看不出,徐阿嬷看不出,只有华雀能看得出的。
黄昏马上就要来临,暮色四合的时刻也要悄然而至,乌鸦会追随着夕阳一同跌入黑暗,就像此刻的这位娼妓,也即将要坠落。
华雀跪坐在珍鹭面前哑口无言,张了几次嘴,就好像有鱼刺哽在喉咙。
她无话可说,因为今天的珍鹭正如往日的华雀。
她无法评判是非对错,以前说了那么多的教导话语,今天全然都化尽了珍鹭的骨髓。
“你应该替我高兴,高兴我变得务实,不再心存幻想。”
珍鹭仰起头,眼眶的泪水被她生生憋了回去,她轻轻一抹脸上的胭脂。
“高兴我终于变成了你。”
“是啊……”
是吗?
华雀笑了笑在心中反问自己,却没有问出任何答案。
“事到如今,我没有任何资格再去劝阻你,只希望你……一切珍重。”
“足够了,一切珍重就足够了,当初的你如果能听到有人祝你珍重,一定会很开心吧?至少四绝之首这条路不会走的太沉重。”
笼馆梅园突然变得好热闹啊,是客人陆续进场了吧。
这是今年最热闹的一天了。全梅州的少爷公子就算是攒了点钱的平头百姓都鱼贯而入想一睹芳泽。
龟公的谄媚与姑娘的嬉笑声包围了每一朵鲜红如血的梅花。
珍鹭,该是上路的时候了。
“今晚有商行的开门宴席,去吧,别让赵明熙等急了。”
珍鹭起身,乌发上的流珠步摇倾泻而下落在白皙的额间,躺在锁骨上纯洁无暇的珍珠颈链叮叮当当,繁琐的衣裙像东流潮水从华雀指尖溜走。
十几个小丫头快步奔向走廊口,弯身跪拜等待四绝之首。
龟奴们铺好一直延展到一层的红布等待珍鹭踏上。
梧桐站在走廊尽头,等珍鹭从厢房走出时,手中的纸伞刷地一声打开,为她撑起。
下雪了。
“原来是下雪了啊。”
黑夜里的雪最是干净,落在纸伞上像开出了一朵朵小白花。
华雀独自呢喃着走出笼馆,她身后是燃烧的红灯笼。
一排一排,一层一层,点亮黑夜,妖冶鬼魅。
许许多多的行人与华雀擦肩而过奔进笼馆。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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