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雏茵所在的亦州与谙归所在的琰州之间是没有河的,所以中途是不需要转水路坐船的,而车夫不知道是受了秦寒卿的嘱咐还是怎的,一路上走的飞快,原本淮月延估摸着怎么都得走三天的路程,硬是被他挤成了两天半。
过了雏茵的城门,淮月延掀开帘子往外瞧——和以前没什么两样,卖干鱼的大婶,雕鱼骨的老伯,在糖画摊驻足许久而不肯离开的小孩和提着菜篮子死拽拽不走人的母亲,外面还是有一股淡淡的鱼腥味,毕竟雏茵因自己独特的地形优势,乾国第一大河珞河起源于此,一路南下,流经整个雏茵,横贯了大半个琰州,导致了这里盛产水产品,雏茵也因为自家的水产鱼肉质鲜美,种类丰富,而挤进了乾国的繁华十七城,排名仅次于国都谙归和黄金白玉周良川的坐镇之处娈媚。
马车经过一家酒店时,淮月延忽地叫马夫停一下,店里立即冲出一个右肩披着条擦汗的毛巾,长相敦实,虎背熊腰的小二出来,问道:
“客官,要点儿啥,我们这儿什么酒都有!”
“汤子,不认得我了?!”
“啥?”汤子一愣,走过去看淮月延伸出来的脸,好半天才道,“延……延哥,这是做什么大生意了,马车都坐上了,你要是不说话叫我,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淮月延甩了甩长命锁:“啥也没干,还是往年一样,钱记账上,酒没涨价吧?”
汤子用毛巾擦了擦汗:“没涨,你账上还剩九两银子,一坛酒扣四两,还剩五两,明年来买了酒就要拿银子来了!”汤子又朝店里吼了一声,一个瘦小伙就提着一坛酒匆匆从店里头跑出来了,淮月延接过酒,拍了拍汤子的肩膀:
“好嘞,明年拿银子来!”
“行,最近店里生意特好,我先进去帮忙了啊!”汤子把毛巾往尖头重新一搭,拉着那个瘦子进了店。
淮月延把酒递给齐云漠,自己坐到马车的輢(yǐ){①}上,道:
“师傅,架车吧!”
马车又在街上走了起来,车夫一张国字脸,看着挺严肃,实际上就是个自来熟,瞅见淮月延回来祭拜母亲还买酒,问:
“淮公子,你阿娘生前还喝酒啊?”
在乾国,祭拜死者的规矩就是:如果逝者生前喝酒,那祭拜的时候就要备酒,如果逝者生前不喝酒,那祭拜的时候就不用备,而乾国很少见女子喝酒,有的人甚至一辈子也遇不上一个,马夫这才心生疑惑,问淮月延的。
淮月延笑笑,道:
“原本是不喝的,但我娘亲在生下我弟弟后,我爹不是去这个青楼里寻欢做乐就是去那个青楼里弹琴听曲的,天天不回家,晚上也不知道抱着哪个女人睡,我娘亲不喜欢说话,也不善于吵架,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就憋在心里,愁绪苦闷在心里待久了,总要找个地方发泄,于是她就学会了喝酒。”
车夫听着只能感叹:
“这样啊……那你爹真不是个东西。”
“谁说不是呢!可民间那俗语可太管用了,‘好人命不长,祸害留千年’,我娘亲都病逝十四年了,我那个爹还活着呢,听我弟弟说,他身体还特别好,几年都不生一场病的。”
马夫听到这儿,也没在说话,扬了扬马鞭,一味地赶着马。
冬天天黑的早,酉时一过就全黑了,街上早就看不到几个人影儿了,夜巡的赤练军已经上岗,开始了第一批的巡逻,三人找了个客栈休息。
哪儿来的钱呢——秦寒卿之前扔给齐云漠的那一袋子银两可起了大作用,齐云漠付了钱后,三个人就各上各房去了。
~ ~ ~
第二日卯时,师傅早早就在客栈门口等着了,淮月延拉着齐云漠下来,师傅看他们两人来了,坐上马车,准备拉他们走。
淮月延拉住马夫准备甩马鞭的手,道:
“师傅,这几日辛苦你带我们俩到雏茵,但我娘亲葬在珞河对面,剩下的路得坐船去,你就在客栈里等我们回来吧!”
“这样啊,行,我在客栈里等你们回来,记得把钱带够啊,不要去的时候有坐船的钱,回来的时候没钱了哈!”
“嗯,好。”淮月延看向心不在焉了两天的齐云漠,“云漠,走了!”
~ ~ ~
早上的珞河周围没几只船,再加上已经入冬了,天冷了,就更没有几个船夫愿意出来了,淮月延和齐云漠兜兜转转找了好久,才找着一个,交谈好了价钱,准备走了,不远处却传来一声:
“等会儿!”
船夫猛得一停,淮月延抬眼看向声音传来处,是五个男人,虽然心里十分不爽,但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并且常宾笙教过他,在面对陌生人时,要矜持一些,朝着那一行人微微行了一礼:
“吾船将扬帆,诸位唤我,不知有何要事?”
为首的是个高个子,他见淮月延这副模样,“哼”地轻笑一声:
“哟,是个书生,我跟你商量个事儿,你,和你身后这个仆从,把这条船让给我们坐!”
“为何?”
“为何?没有为何,我们一行人急着去珞河对面玩儿,也兜兜转转找了好久,就看到你们这一条船,让给我们如何?”
淮月延原以为这一行人问他要船是有什么急事儿,结果就是为了去玩儿,有求于人说话还这么冲,脸当即就冷了下来:
“你休想。”
高个子把嘴里叼的那根草吐了出来,道:
“休想?我看你是个文弱书生才跟你好言相说,你居然还拒绝我,谁给你的胆子?”
他身后的那群人应该是他的小弟,听高个子这么说,当即也附和道:
“就是就是,敢拒绝我们麻哥,谁给你的胆子!”
淮月延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吾之胆量,非他人所赐。凡事皆有先后之序,吾与吾仆先至此舟,理应先行。而汝等态度嚣张,竟将吾让舟之事视为理所当然,吾安能不拒?汝等莫非欲强行抢夺乎?”
“强行抢夺也不是不可以!”高个子看向身后的小弟,“上!”
身后的四个人一拥而上,在踏上船的一瞬间,船猛得一倾,四个人重心不稳,差点摔下船去,在旁边看淮月延装了一整场戏的齐云漠看不下去了,凑到淮月延耳边说:
“主儿,还装呢,人都打到脸上来了,打不打?”
“不装了,把他们弄下船去,记住,把他们弄下船去就行了,别闹出人命了哈!”
“好嘞!”齐云漠抬脚就是一踹,一个人硬生生挨住了他这一脚,重心不稳,径直往后退,被这一脚推岸上去了。
剩下三个见自己兄弟被打,直接冲上去,嚷嚷着要为兄弟报仇,淮月延也不惯着,一拳打了过去,冲在前面的往后一倒,带着他身后的那个人,一块儿掉水里去了,岸上那个连忙把两个人拉上去,现在船上就剩一个人了,淮月延和齐云漠还没动手呢!那人就自己跑了,躲在高个子身后,高个子啐了一口:
“没用的废物,连两个书生都打不过!”
便要自己冲上去打淮月延和齐云漠,这时,那个被齐云漠一脚踹上岸的人大声喊道:
“麻哥,巡逻的赤练军来了,快跑!”
正准备冲上去的高个子一愣,转身拔腿就跑,后面的四个小弟跟都跟不上,趁着这一间隙,淮月延吩咐船夫赶紧走。
船上——
淮月延活动了一下手腕,齐云漠看着他,道:
“真没实力,我还以为那几个人多厉害呢,结果挨一拳踹一脚就跑了,阮裕先生教我的拳法我还没使出来呢!唉——不过,主儿,你刚才装书生装的真像呀,特别是那两句话说出来,我听了都一愣一愣的!”
“先生说了,出门在外,遇到不认识的人,还是要装装矜持,不能让别人一眼就看出来你是干什么的。”
两岸距离不远,船夫慢慢划着棹,一时{②}过后,就靠了岸,淮月延下船付钱时还多付了六文钱,让船夫在这儿等着他们,他们未时之前一定回来。
下了船,齐云漠就问道:
“主儿,我们现在去干什么啊?”
“买香,买纸,带着酒,去看我娘亲。”
齐云漠掰着手指头算,“不是还有一天吗,怎么这么早就去啊?”
淮月延虽然说每年都会回雏茵看他娘亲,但是吧,他为了不遇上他那个爹,每年都会在他娘亲祭日的前一天去看他娘亲,而今年,在往年的基础上又提前了一天,是因为他的身份已经变了,他现在是秦府的人,是大世家的人,出门在外办事,能越早回来越好,所以在他娘亲的祭日上提前了两天。
“身份变了,日子也就变了。”
“啊?”齐云漠听得一头雾水。
~ ~ ~
一块石头上刻着“先妣淮苏月之墓”。
淮月延把香插上,纸点燃,酒撒在墓前,自言自语:
“娘亲,不知不觉,你都走了这么多年了。”
“今年和往年不一样,我提前了两天来看你,因为我的身份又变了,我有一个上得了台面的身份了。”
……………………
几句下来,前言不搭后语,说的奇奇怪怪的,一会儿扯秦寒卿,一会儿扯常宾笙,一会儿扯齐云漠,但说来说去,关于自己的话也就第二句那么一句。
齐云漠站在一旁,看着淮月延,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就静静的杵在那儿陪着淮月延,任他说些奇奇怪怪的话,毕竟也只有在淮苏月这里,淮月延可以做回方延诗,可以追忆一下往事,幻想一下他原本可以拥有的未来。
[亲亲]輢:车厢两旁的木板,可以倚靠身体,在某些情况下也可能被用来供人坐下。
[亲亲]一时:这里的一时不是指一个小时,而是指半小时,古代一时等于现在的半小时,一个时辰等于现在的两个小时。
[亲亲]不知怎么回事儿,自己总感觉这章没写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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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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