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梦忆蝉鸣

第二十四章

顾予白终于又梦到哥哥了。

梦里是很小的时候,他还在上小学,哥哥顾慎修刚上初中。他们差六岁还是七岁?他记不清了,只模糊记得差不多就是这个数。

去外公外婆家的前一天,天空下着滂沱大雨。父母两天前出差时还是万里无云的晴天,谁也没料到这场雨来得这样急。家里只剩他和哥哥,闷头玩了一天飞行棋、大富翁,早就腻了。那会儿手机还不流行,暑假刚开头,作业早就写完了,谁也没心思看书。

在家待着没劲,出去又怕不安全,哥哥提议去外公外婆家。他们在姑苏,外公外婆在长水,离得不远。出发前先给外公外婆打了电话,又给爸妈报了平安,怕他们担心。两人不会开车,只好打车去。

出发这天早晨,天空总算作美,只飘着极细的雨丝,没让他们的打车计划泡汤。车程也就一个多小时,可顾予白上车没多久就晕了,靠着座椅迷迷糊糊睡过去。等被哥哥叫醒时,一睁眼就忍不住“哇”地吐了,吐得狼狈又委屈,眼眶都红了。

到了地方,两人站在路边,看着陌生的街景有点发懵。哥哥掏出小灵通,给外公外婆打了电话,说他们到了,就是不太认路。外公外婆没笑他们,只说让舅舅来接——就是妈妈的弟弟。

顾予白总以为舅舅和妈妈同岁,后来才知道舅舅比妈妈小两岁。舅舅高三那年突然蹿个子,一下就比早两年上了大学的妈妈还高了。那时候舅舅还没成职业篮球运动员,只是在读研,偶尔打打球当兼职。直到哥哥去世,他快小升初时,舅舅才正式成了职业球员。

姑苏还飘着细雨,长水却是大晴天。暑假里舅舅正好在家,顾予白和哥哥却很少见他,顾予白更是只在照片里见过。可他还记得那天见到的青年模样:貌柔体壮,是真好看。眉眼像画出来的,头发带着点自然卷,皮肤白得像玉,手指修长,身材挺拔得像亚该亚的雕塑。

没等多久,就见一个俊朗青年骑着辆凤凰牌自行车朝他们过来。“你们就是修修和阿予吧?”青年停下车问。

顾慎修牵着他的手应了声“是”,小顾予白跟着喊:“舅舅好。”喊完又嘟着嘴问,“舅舅,你叫什么呀?爸爸妈妈和哥哥都不告诉我,他们都欺负我。”

青年笑了,薄唇轻抿着答:“楚岫千。”

旁边的顾慎修接了句诗:“楚岫千峰翠,湘潭一叶黄。舅舅,你的名字是不是出自这句?”

楚岫千眼里的笑意更浓了:“真聪明,就是这句。”他又解释,“我们这一辈论‘岫’字取名,你妈妈是我姐姐,叫楚岫微。她的名字是你们外婆取的,出自她最爱的唐诗,朱庆馀的《送人下第归》里的‘岸阔湖波溢,程遥楚岫微’。我的是你们外公外婆翻了好多唐诗才定的,就为了和你妈妈凑一对,取自韦迢的《早发湘潭寄杜员外院长》,也就是刚才修修所背的那一句。不说这些了,上车,我带你们回去。”

两人要爬自行车,试了好几次都爬不上去,楚岫千看得直笑,最后还是弯腰把他们抱了上去——一个坐后座,一个坐前面的大横杠上。

风是柔的,日光是暖的,连树上叽叽喳喳的蝉鸣,都好像不那么聒噪了,反倒衬得这一路格外清新悠长,格外的惬意。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便到了外公外婆所住的地点文运里。

这里的设施非常的新,应该是刚建没多久的,所以他和哥哥是格外的陌生。

…………

“快让外婆看看宝贝们,你们怎么都不来看看我们这些老家伙?”外婆捏着顾慎修的脸,问着他。

“爸爸妈妈没时间,我们也要上学,没时间,所以没来,不是故意不来看外婆你的。”顾慎修解释。

说完,顾慎修随手拿起了桌上,切好的摆着的西瓜,开始吃了起来。

“好吧,原谅你们了,这是我们刚准备的西瓜,来吃一块,阿白别看着也来吃一块。”外婆说。

但是小顾予白不接西瓜,却问:“外公去哪了?”

外婆笑了笑,然后说:“你说老头子呀,那老家伙去钓鱼了。”

“哦。外婆,我不想吃西瓜,我想吃香芋冰淇淋。”小顾予白道。

“好好,外婆,这就给你买,阿千,你出去买个香芋冰淇淋。”外婆对着舅舅说。

“好。”舅舅回答,然后接住外婆给的钱,然后出去了。

“待会就能吃到冰淇淋了,不过要等一会儿,我们先把西瓜吃了好不好?这西瓜放久了就不新鲜了。”外婆耐心哄着他。

他点了点头,“好。”于是拿起西瓜小口吃了起来。

外婆笑盈盈地看着他们,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她鬓角的银丝上,温柔得像幅画。

………………

他想沉溺于这梦中,不想醒来,可是床边的手机设置的起床闹钟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他被闹钟闹醒了,这次的梦是连贯的,是长的,不像之前梦到的是碎片化的。

这个梦长,而且还连贯。

醒来后再也睡不着了,他走到洗漱台开始洗漱。刷牙时,眼泪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温热的液体混着泡沫顺着下巴滴落。他就那样边哭边刷着牙,哭了很久,却说不清究竟在哭什么。刷完牙洗了把脸,水渍掩盖了泪痕,没人会知道他哭过——眼眶只是微微泛红,顶多被认为是没睡好。

下楼吃了酒店的早餐,吃完早饭,坐上助理开的车直奔片场。引擎启动的瞬间,他望着窗外掠过的街景,恍惚间仿佛又闻到了那年夏天的西瓜甜香,还有自行车铃铛清脆的声响。

片场的灯光亮得刺眼,顾予白换上戏服,对着镜子整理衣襟。镜中倒影忽然与梦里那个叼着冰淇淋、黏着哥哥的小不点重叠。场务喊他就位,他深吸一口气,将涌上心头的酸涩压下。

开拍的哨声响起,他转身入戏,而那年夏天的蝉鸣与自行车铃,仍在记忆里轻轻回响。

…………………

“Action!”导演喊。

…………………

黎戚隆踉跄避开蕉树汁液,短刀反握抵向树干。母树骤抖,青黄香蕉如箭坠落。他旋身跃上木箱,余光瞥见新苗破土,喉间溢出闷哼。“草树化”提示音刚落,他已挥刀劈开缠脚藤蔓,指尖被汁液灼出红痕,眼神却愈发明厉。

……………

“咔!情绪到位,过!”

……………

黎戚隆借力翻上堆高的木箱,短刀在掌心旋出寒光。头顶香蕉簌簌砸落,泥土翻涌间新苗疯长。他脚尖点箱借力后跃,避开茎秆缠绕,反手将刀刺入母树主干。汁液飞溅沾上衣襟,他闷哼一声咬牙劈砍,眼神在剧痛中燃着决绝,直至母树倾颓才踉跄站稳。

………

但是那个邪恶的机械音又出现了:【该副本因为对您的威胁太小了,所以系统协议决定,提升难度转换天气,系统直接赠送道具削弱Buff叠满。】

系统这么一个修改规则,把他直接弄得突然有点急眼。

乌云骤聚,豆大的雨点砸落。黎戚隆只觉四肢百骸陡然沉重,刀刃都险些握不住。新苗借雨势疯长,缠上脚踝的力道带着刺骨寒意。他咬唇逼退眩晕,瞥见木箱旁的煤油灯,猛地踹翻灯盏。火焰遇雨虽弱,却燎得蕉树噼啪作响,为他争得喘息之机。

这些调整之后,又听见系统:【晴天转雨天。锋利短刀转驽钝短刀。谢谢您的配合,愿您顺利通关,一切调整都只是为了让游戏更加公平,而不是系统和玩家作对。】

黎戚隆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握着钝刀的手青筋暴起。火苗在雨里挣扎,蕉树却借着雨势愈发疯狂。他瞅准母树根部,矮身避开横生的枝蔓,将全身力气灌注刀柄,一下下砸向那黏腻的茎秆。雨声、劈砍声、系统提示音混作一团,他眼中只剩一个念头——撑到最后。

………

“咔,很好,你演的有些久了,你休息一会儿吧。”导演对顾予白说。

顾予白点头退到休息区,刚坐下,助理就递来一个保温杯。他拧开杯盖喝了一口,温热的液体滑入喉咙,和昨天早上喝的味道相似,却又略有不同。

他看向助理,助理解释道:“这个和昨天早上的差不多,只是山甘草用完了,昨天没来得及买。家里还有点车前草,就把山甘草换成了车前草,它们药用功效差不多,就是车前草微苦了点。等中午我就去买新的山甘草。”

“哦,好,记得找我报销。”顾予白轻声说。

“好。”陈千九应道。

喝完水把保温杯递还给助理,他躺在躺椅上小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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陇头吟
连载中林裴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