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故人自首

第四十章

S先生侧躺在床上,目光越过酒店的落地窗,望向窗外的天际,脑中盘旋着明日外出考察的事宜。他随手瞥了眼日历,心中微讶——竟已是二零二三年了。

时光真是不待人,转眼便是两载。那件事,也该有个了结了。他得尽快与卫厄湛汇合,问问事情的进度。舟伊然最终会选择哪条路?或许,自己的突然出现,能给卫厄湛一个不小的惊喜。想到这里,他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不过,谈及进度得等到后天,明日他另有私人行程。

他将行李妥帖置于酒店房间,起身走向浴室,舒舒服服地冲了个热水澡。镜中映出他壮硕的身形,那并非健身房刻意雕琢的成果,而是青少年时期在外打工,常年搬运货物练就的扎实筋骨。说来也奇,他天生胃口小,当年即便累得饥肠辘辘,一个牛肉汉堡、一杯可乐加一份薯条,便能吃得饱胀;如今更是,一个汉堡便足矣。

他向来不嗜碳酸饮料,对咖啡也兴趣寥寥,唯独偏爱茶饮,尤钟情于普洱。更让他费解的是,这些年几乎未曾锻炼,身形却依旧挺拔;加之天生肤白,又久居家中甚少外出,肤色愈发白皙剔透,近乎透明。

沐浴完毕,他换上一身休闲装扮——不过是件样式简单、价格低廉的白色T恤,搭配一条同样平价的地摊牛仔裤,活脱脱一副大学生模样。他深知,唯有融入底层,方能探得最真实的消息。

踏出酒店大门,正午的阳光热烈耀眼,四下草木葱茏,清新的空气涌入鼻腔,终于摆脱了市中心那股挥之不去的尿骚味。

他不禁怅然:若是从小便能生活在这个国家,该多好。也不必在SW国的市中心,自小便忍受那堪比化粪池的恶臭——明明是市中心,却污浊得令人作呕。

他的亲生父亲住得清净,偏偏将他丢弃在那样的地方。他曾去过父亲所在的郊区,那里的空气确实清新宜人。果然,人总是趋利避害,难怪有钱人宁愿每日往返奔波,也要住在环境优越的郊区,而非拥挤污浊的市中心。

父亲对他的厌弃深入骨髓,而他对这个男人,也只剩刻骨的憎恨。这个卑劣的出轨者,当年强行占有了留学在外、单纯善良的母亲,才让他以私生子的身份屈辱降生,自幼便在旁人的谩骂与歧视中长大。耳边充斥的,全是“你妈不要脸”“一个下贱的C国女人,为了钱不择手段爬上别人的床”之类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

可母亲当年既有财力出国留学,又怎会看上这样一个品行低劣的男人?难道是被他身上那股刺鼻的体味迷惑了心智?

S先生暗自庆幸,自己身为混血儿,遗传了母亲的特质——黄种人患狐臭的概率本就极低。若非如此,浑身散发着异味,连他自己都无法忍受。

他抬手遮了遮刺眼的阳光,目光扫过街边嬉闹的孩童,心中那点怅然转瞬被冷硬取代。父亲的嘴脸、旁人的污言,如同旧疤隐隐作痛。他深吸一口清新空气,压下翻涌的情绪,迈步走向街角的茶馆——先喝杯普洱,再去赴那关乎过往与未来的约。

———

《仙台之树》今年的四月二十日下午五点,也就是昨天,终于开播了。

今天这条消息如同惊雷般砸到顾予白头上时,他才猛然惊醒——这可是他两年前拍摄的剧,怎么到现在才播出?

按常理不该如此,以资本方一贯追求效率的性格,定然是拍完剪辑完之后,便会马不停蹄地安排上线。

带着满心疑惑,他找到了那位曾深度追过娱乐圈、消息灵通的妹妹顾尔诺。

“还不是因为男五号江国逾的饰演者吴骏峯塌房了,而且是塌得彻彻底底。”顾尔诺语速飞快地解释道,“他吸食的是吗啡,严格来说,吗啡不算传统意义上的drugs,算是国家严格管控的精神药品,但他是过量吸食,性质就完全不同了,所以直接被封杀得死死的,凉透了。”

“哦,所以直到现在才播,是因为……那段时间他们一直在找演员替补,最近才成功?要么是找了个演员通过AI换脸技术,把原本那个劣迹艺人的镜头全部替换掉,要么就是重新拍摄了?”顾予白顺着她的思路分析道,随即又轻轻摇了摇头,“不过重新拍摄或补拍应该不太可能,那个男五号和我有不少对手戏,牵扯的戏份太多了。”

“什么?已经播出了?”顾尔诺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语气中满是意外。

“对啊,刚刚看到的消息。”顾予白笑着点了点头,“你要是想看,就等你六月份高考结束之后再慢慢追。我亲爱的复读生妹妹,现在可得专心备战,不许分心哦。”

“好呀,我会很期待的!”顾尔诺乖巧地应道。

“那你好好学习,哥哥就不打扰你了,拜拜。”顾予白柔声道。

“再见,哥!”顾尔诺挥了挥手。

说完话,视频通话便挂断了。

———

S先生推开茶馆木门时,铜铃轻响,驱散了午后的慵懒。堂内茶香袅袅,八仙桌旁坐着几位下棋的老者,棋子落盘声清脆利落。

他拣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点了壶陈年普洱,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粗糙的木桌沿——这触感让他想起父亲甩给他的母亲遗留的那只旧木箱,箱底藏着她留学时的照片,背景里也有这样古旧的茶馆。

茶刚斟满,手机便震动起来。是卫厄湛发来的消息:“舟伊然选了自首,已安排律师对接。”S先生嘴角的笑意深了些,指尖在屏幕上敲下回复:“盯紧流程,别出纰漏。”放下手机,他端起茶盏轻啜,普洱的醇厚在舌尖散开,压下了心底那点莫名的烦躁。

窗外,几个穿校服的学生背着书包走过,叽叽喳喳讨论着周末的计划。S先生望着他们鲜活的模样,喉结轻轻滚动——他从未有过这样的青春,十三岁便在SW国的餐馆洗盘子,指尖被热水烫出的疤至今仍在。那时他最大的愿望,不过是能像同龄人一样,背着书包走进课堂。

正出神时,邻桌老者的对话飘进耳中:“听说没?世纪大酒店那场宴会,不少外资代表都去了,咱们本地企业可得抓紧机会。”另一位老者摇头:“机会哪那么好抓?前阵子那环保厂的事,你忘了?政府说翻脸就翻脸。”S先生端茶的手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冷光——这些琐碎的抱怨,恰是他最想听到的“真实”。

茶过三巡,他结了账,沿着街道缓步前行。路过一家音像店时,橱窗里正播放着《仙台之树》的预告片。屏幕上,顾予白一袭白衣的身影闪过,剑眉星目间满是少年意气。S先生驻足片刻,指尖在玻璃上轻轻划过——这个演员,倒是比舟伊然有趣得多。

他转身拐进一条僻静的小巷,巷尾的旧书店里,老板正用一台老式收音机播放着悠扬的戏曲。“……陇水潺湲陇树黄,征人陇上尽思乡……”熟悉的戏词让S先生的脚步蓦地一顿,恍惚间竟想起了母亲的挚友温其恭先生,曾在昏黄的灯下教他读诗的温暖模样。

他加快了脚步,匆匆返回酒店。从行李箱内取出一本三毛写的《梦里花落知多少》,扉页上是他亲手写下的三个字“温其恭”,字迹狂放不羁却又行云流水,十分好看——这是他母亲那位挚友的名字。

他突然想起,当时这位温叔叔最常对他说的一句话是:“心若没有栖息的地方,到哪里都是在流浪。”①

“阿柔,我有你,你就是我的执念,是我心栖息的地方。你一定要坚强地长大。你是你母亲唯一的血脉,而她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朋友,所以,你便是我要倾尽一生去守护的人。”

他当时年纪太小,懵懂无知,连点头都不明白温叔叔这番话里蕴含的深沉情感。

他非常喜欢自己的中文名“阿柔”,也很喜欢这个小名。因为这是他最敬爱的人给他起的。

只是后来,温叔叔的妻子生了一场大病,不久后便去世了。

那时他才七岁,失去了温叔叔的庇护,他便再次坠入深渊,陆续遭受了那些无休止的辱骂与殴打。

———

到了深夜,顾予白接到了警局的来电,是那位女警官林有奇给她打电话:“您好,顾先生,您的案子破了,凶手自首了。”

顾予白说了一句:“知道了。”

然后就挂了电话,他那个不安的预感果然成真了,他苦笑了一声。

①:出自三毛《我的青春谁做主》。

————

顾一白最早那个事情要往前推好几年,不过最开始设定的应该是差不多,2021年。[墨镜]

祝大家中秋节快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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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故人自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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