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鸡鸣破晓。
余村此时炊烟袅袅,一声声大雁鸣叫,回荡在这清冽早春的天际。
一个低矮的砖土砌筑的庭院内,灶房里浓烟滚滚。
“死丫头,这灶膛等你烧起来,晌午都过去了。”妇人担着粪桶刚才菜园归来,见这场景,顿时怒目圆瞪的朝厨房正在烧火的韩文舒咒骂着。
韩文舒听着这恶言也不恼,麻利地将灶膛内沾了湿气的木柴撤了出来,折了几根枯枝塞进去。接着,她蹲下身,对着灶膛轻轻吹气,火星子忽明忽暗地闪动,眼看火势渐弱,她迅速抓一把干松针撒在柴堆上,火星子“噼啪”一响,终于腾起一小簇金黄的火焰。
她用火钳翻动柴火,让火焰舔舐到木柴表面。待木柴渐渐烤出焦香,她才将之架在火堆中,这才解释道:“早先用的是细柴火,不经几息便灭了。昨儿个露水重,我寻思着先将细柴火烧起来,烤干了木柴再烧旺火。”
妇人闻此言,悄然换了神色,嘴里却咕哝道:“总有你犟嘴的。”气势较之前,却矮了下去。
待火势旺了起来,韩文舒这才起身,利落地走向灶头。她舀一勺油倒入锅中,静待油烧得滚烫,又将案板上的青菜倒入锅中,“刺啦”一声,热气骤起,菜叶在油锅中蜷缩翻滚。韩文舒熟练的挥铲速翻,手腕轻抖,锅铲与铁锅的撞击发出阵阵响声。
庭院里,叁子刚劈完木柴,汗水顺着脖颈躺进衣领。他本要担起粪桶去菜地,抬眼却见母亲已挑着粪桶匆匆去了。他咧嘴一笑,甩了甩酸痛的手臂,朝着厨房方向喊:“栀子,木柴劈好了!时辰还早,饭还未好,我去后河捞鱼了!”说罢,拿了墙壁上挂着的鱼篓,便要抬脚离去。
韩文舒才将锅里的菜铲出,便听到叁子喊着栀子,猛地一惊,转念一想,这是冲着自己,才惊觉过来。她当下冲着还未离去的叁子扯着嗓子道:“再过半个时辰便放饭,早些回!”
“诶!”叁子顿身听得韩文舒的嘱咐,当即便离开了院子。
天杀的!这“栀子”的称呼,她已不知听了多少次。每次听到这名字,她都像方才那样,需得反应片刻才能消化。
好在平日里,每当叁子和原身母亲叫她栀子时,她总会愣神片刻的状态,在她二人眼里便是源于三年前那场高烧。
那日原身母亲便以为她活不了,找的几个郎中皆是摇头离去,她却日夜守在床前,敲着梆子,一声声唤着“栀子”。即便原身终日昏迷,她也未曾停歇。
就在她最后一次唤出“栀子”时,真正的栀子咽了气。于此同时,现代韩文舒在飞机坠毁的轰鸣中失去意识,再睁眼时,却已置身于此。
自此以后,叁子和母亲总觉得她不一样了,俩人皆觉得是那场高烧将她烧变了性子。正如母亲私下跟叁子说的那样:“一场病都能将你二哥的命带走,这丫头烧坏了性子便也不奇怪。”
韩文舒此时正在灶头上忙碌着,锅铲与铁锅碰撞的叮当声在灶房中回响。忽听得院门处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夹杂着一声声急切的呼唤:”吴家娘子,吴家娘子在家吗?“
韩文舒刚将炒好的菜铲进盘中,便被这突如起来急促的敲门声以及来人时透着急切,当下心便跟着一抖,着实被这突然的声响吓了一跳。
她一边向锅里舀一瓢水,一边朝庭院的声响处喊着:“来了,来了,稍等。”说罢,便两手蹭了蹭围裙,将手上的水渍擦干,这才脱下往墙钩上一挂,便朝着院门走去。
“穿越来此三年,也未曾有什么人到家里闲坐的,今儿个这般急切来此喊门的更不多见,这人别是原身认识,自己到底不熟识,这该如何打照面呢?”韩文舒虽脚上一面往院门去,心里却惴惴不安。
然而韩文舒才出了灶房,便见庭院里站着一个富贵人家打扮徐娘半老女子突兀的站在这古朴的小院,身旁并无丫鬟伺候。
见韩文舒从灶房出来,她急切的上前道:“栀丫头你娘呢?"
韩文舒因并不认识眼前女子,正不知如何开口跟这女子说话,却见眼前女子急切上前叫着原身名字,问起她母亲来。
”我娘去菜园去了,可有什么事?“韩文舒虽内心有几分紧张,面上却持着几分常色。
“你且去喊她回来,我有重要事跟她说。”这打扮衣着不凡的妇人一面拿着帕子擦着额迹的汗,一面急切说着。
韩文舒见这妇人并无有心思跟她攀谈,忐忑的心当下消散了几分。虽眼下对这女子如此急切的找上门来有几分好奇,但她仍对周遭事物抱有几分拘谨,便不打算问下去,只准备按这妇人的吩咐,欲去菜园喊母亲回来。
正这时,吴家娘子担着空粪桶回来了。
”我娘回来了。“韩文舒朝着那妇人说道,素手正向庭院走来的母亲一指。
“吴家娘子,出大事了。”顾不得来与她作揖寒暄,这妇人便三步并两步来吴家娘子身侧,覆手到吴娘子耳旁嘀咕起来。
韩文舒见这女子如此神色,并无打听的心思。只径直走向那灶房,经过女子身旁时,却闻得母亲压低的声音里有一句:“花娘子,你说的可是当真?"
韩文舒才得知这女子是娘平日里说的邻居,花家娘子。对上母亲平日提及她时皆是羡慕的神色。韩文舒不禁回过头朝其打量了一眼。
却见其果然与母亲透着两种性情来。这花娘子语色爽利阔雅。她此时寻上门来,虽透着焦虑的神情,然而身上的爽利感并不失。
有那么一刻,使得韩文舒产生错觉:“她细细弯弯的眉施施然的画在圆圆白净的脸上,红唇一张一合的,仿佛是一个从古代戏文里跑出来的人儿出现在这个古朴落魄的庭院里,显得极不相衬,绸缎衣裙此刻竟有些晃眼。”
没由的,语气中透露着亲切感和穿着繁复厚重的陌生感夹杂在一起,让她一时失焦。
“你且烧水,泡茶水来。”吴家娘子急于眼前的话题,又想着眼下邻居难的出来且是为自己的家事,抽出几分心神对着韩文舒喊道。
”欸!“韩文舒听得这几分焦躁的喊声里有几分不悦,发愣的心神吓了一激灵,当下应声便朝厨房去了。
花娘子听之,当下喊着:“可别麻烦了,我说了这事就走。家里还等着我回去用饭了。”一面又压低声接着当下来的话题。
“花大娘子可别是听错了,年前当家的才来信,在扬州大户人家落脚,找的教书的活计。”吴家娘子听得她说当家的犯了罪名,当下就没了心气。原本还有意压着声,此时却突兀的提高了嗓子。
“你可知那大户人家可是什么人家,是扬州李刺史,李家,当朝五品官家。来信没说这个?”见吴家娘子透着不信的语气,她当下就跟着敞亮的说开了声,依旧是焦急的神色。
见花大娘子说的也是李家,且也知道其来历,或许说的是同一户人家,当下心就咯噔一下,急火攻心道:"信上说的是李家没错,可没说是给官家的当教书先生!”
见花娘子没再说下去,只一副悲悯的神色看着她,吴家娘子终于偃旗息鼓,喃喃道:“这反诗罪,是个什么罪名?要人命不?”
花家娘子却也不知其中厉害,只听说她侄子在扬州走货,在饭馆打尖,无意听得这一官司。刚开始听这反诗罪名,也是一时新鲜,凑趣就听了一嘴。直到她侄子闻得那翻事中有教书先生,是余村来的,他便多了个心眼。打听了一番,这一问才得知是姑嫂这边的邻居吴良庸,他才赶来报信。
尔后,花家娘子见吴娘子神色当下便不好了,后面的话再也没肯说下去。只说眼下人好像是抓了起来,要有个心理准备,再者这官司或许有误会之处。
听得人被抓了起来,吴娘子当下身子便打了个晃。花大娘子忙将踉跄的吴家娘子扶去房里躺下了,这才去灶房里准备跟韩文舒嘱咐一番。
刚出了厅门,就朝院里的灶房走去,人还未至灶房,声便先响:“栀丫头,可怜见的,你娘不舒服,好生服侍着。”
韩文舒正烧着水,却闻得花家娘子朝这灶房来了,当下便目光朝来人这边扫视而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怎地刚刚还好好的,这会儿便不舒服了?”她抛下方才打量眼前女子后的沉思,回应来人的嘱咐,带着几分不安。
花大娘子并未回答,只是信步来到灶房想着嘱咐一番。却不成想来到灶房不经意的一打量,往日的毛丫头便成了她眼里另一幅景色:
“这丫头三年来并不怎么再露面,可眼下瞧着,并不像她的母亲,也不像她的父亲独有一份出挑的容颜,青黛淡雅,说是芙蓉颜色也不过如此,脸上蹭了锅灰,却仍掩盖不住她那透亮的肤色。”
花大娘子嫁进花家十年有余,对于吴家落魄的书香人家早在花老爷那打听得一清二楚。虽对吴家当家的印象并不深刻,但对吴家娘子暗地里是有些佩服的。吴家当家的常年在外谋生,实际就是靠这个乡下娘子撑着家,这些年拉扯三个孩子:
如今老大已一十八,老二在四岁时病死了,老三也已十六,和这丫头同岁,至于这丫头,到底还是谜。有说是吴良庸在外头找的姘头生的,又有说是吴良庸在外谋生时,半道上捡的。至于那个可信,却也是不得而知。
如今花大娘子一再审视,越发觉得捡来的可信度大一些!不说别的,就这丫头无论是清丽的容貌还是通身落落大方地举止做派,皆不像是贫苦家里养出来的。
此时花大娘子内心更是新奇道:“吴家大娘子是什么性情,她是知道的,平日里但凡有些不乘心如意的,或者做的她心坎里的,那个透亮的嗓子八百里都能听闻。这丫头与之却仿如左了性子一般。一如此刻:见人含着三分笑,三分恭敬,三分淡然,还有一分藏于眼底的傲气,这哪像豆蔻年华的女娃?倒比那些出了嫁的女子还要沉稳几分。
女主穿越[爆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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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吴家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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