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黄昏,太后的銮驾停在了汴京城外。
贺桦衍身着金黄色圆领大袖袍,头戴直脚幞头,站在宣德门前,神情严肃,恭候太后。
与此同时,太后的銮驾驶入汴京城,百姓们站在主街两侧围观。
贺璟蓁掀开一侧的帷幔,脸上洋溢着笑容,冲百姓们招手。
百姓们也招着手,聚在一起议论着。
“那是长公主吧?”
“真是大宁第一美人,不仅容貌倾国倾城,性情还平易近人。”
“诶,你们忘了,江家那位姑娘才是大宁第一美人。”
“嘘,你提她作甚?她已经是罪臣之女了。”
“还是长公主更胜一筹。”
贺璟蓁耳朵微动,微微蹙眉,脑海中浮现江容澜的面容。她轻叹一声,放下了帷幔。
王太后似有不满道:“蓁儿,你身为公主,要有皇家威严,不可与百姓如此亲近,有失体统。”
贺璟蓁撇嘴道:“母后,儿臣不过是招了手,又没同他们闲聊。再说了,亲近百姓有何不好?这样才能让百姓对我们皇室有好印象。”
“蓁妹妹一向喜爱与那些百姓混在一处,姑母切勿责怪。”王微雪微笑道,“之前蓁妹妹还与汴京的富户们一起给穷苦百姓施粥,这是好事,也让百姓们对皇家的印象好之又好。”
贺璟蓁白了她一眼,王微雪此言看似在替她说好话,实则是在她母后那里告她的状,添油加醋,真是阴险。
王太后的脸色瞬间沉下来,质问道:“蓁儿,雪儿说得可是真的?你时常出宫与那些百姓混在一处吗?”
贺璟蓁轻哼一声:“表姐,你那是什么话?什么叫混在一处?表姐一向知书达理,堪称京中闺秀典范,怎么如今遣词都不严谨了?”
王微雪立刻用团扇遮住半张脸,柔弱地看向王太后,轻声道:“蓁妹妹莫要生气,是我关心则乱口误了,我向妹妹道歉。”
王太后瞪着贺璟蓁,呵斥道:“蓁儿,你怪你表姐作甚?你表姐那也是为你好。你身为公主,怎么能时常与平民百姓混在……咳咳,总之,以后你别想随意出宫了,若是再任由你肆意妄为,迟早得坏了皇家颜面。你也十七了,哀家是该为你择一位佳婿了,成婚之后,你也能端庄一些。”
“不要!”贺璟蓁顿时慌了,挺直脊背道,“母后,儿臣还小,还想多陪你几年,还不急着嫁人!”
王太后哼道:“你别以为哀家不知道你什么心思,你倾慕宋舟霁,哀家早已知晓,但是哀家不同意你嫁于他,趁早断了这个不该有的心思!”
“母后为何知晓?”贺璟蓁蹙眉,看向王微雪,“是表姐说的吗?此事,除我之外,只有表姐和江……知道。”
“表妹莫要责怪我,我也是为了你着想,宋家郎君实在不是良配。”王微雪道,“妹妹冰雪聪明,还是应当另择一位富有才华的郎君为夫婿才是。”
“表姐一心为我着想,我对表姐真是感激涕零。”贺璟蓁横眉冷眼道,“母后,既然您知晓了,那我也把话撂在这里,我非宋舟霁不嫁,若是您非要我嫁给别人,那我便离开皇宫,永远不会回来。”
“你!”太后忽然心口绞痛,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指着贺璟蓁,怒斥道,“你非要把哀家气死吗?哀家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一个骄纵的女儿!”
王微雪连忙上前安抚王太后:“姑母切莫动怒,您不要和蓁妹妹一般见识,她迟早会明白姑母的苦心的。”
贺璟蓁咬了咬牙,瞪了王微雪一眼,道:“既然母后觉得儿臣气到您了,那儿臣下车骑马便是,不打扰你们二人姑侄情深了!”
她撂下这句话,掀开帷幔,朝随行的侍卫要了一匹马,她一跃而上,驾马驶到队伍的最前列,与百姓们招手。
百姓们见状,欢呼雀跃。
“这便是我们大宁的长公主吧!”
“英姿飒爽!”
“听闻长公主擅长武艺,乃女中豪杰!”
“长公主千岁!”
“长公主乐善好施,是我们百姓的福音!”
……
王太后捂着胸口,大口喘息了几下,喊道:“微雪,快,快把她给哀家拉回来,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王微雪抚着她的后背道:“姑母莫气,蓁妹妹既然出去了,那便不可能拉的回来,姑母的身子重要,千万别为了此事气着自己。”
她说完,看向帷幔的缝隙,勾了勾嘴角。
王太后连连叹气:“哀家这是做了什么孽?怎么生了如此不乖巧的女儿?雪儿,有时候哀家想,你合该是哀家的女儿。”
王微雪微微一笑道:“姑母,侄女也算半个女儿,有雪儿陪着姑母,姑母就别气了。雪儿看着姑母身子不适,心里也难过。”
王太后深吸一口气,欣慰一笑:“还是雪儿懂事,有你在姑母身边,姑母便安心许多。”
“雪儿能陪在姑母身边,也是雪儿的荣幸。”王微雪依偎在王太后的肩头,温声细语道,“雪儿真想一辈子陪在姑母身边。”
王太后轻轻拍着她的手背道:“放心吧雪儿,回宫之后,哀家便让皇帝立你为后,这样你便能一辈子陪在哀家身边了。”
王微雪含羞道:“雪儿谢姑母。”
贺璟蓁回头瞅了一眼,轻哼一声,昂头挺胸与百姓们招手……
椒房殿,江容澜站在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宫人们,顿感疑惑。
端午已过,他们为何行色匆匆,看似十分忙碌?莫不是宫里有什么大事?
这时,宓盈匆匆赶来,左右环顾,拉着江容澜的胳膊往里面走,直至踏进东稍间,她才长舒一口气。
江容澜眨眨眼问:“你这是怎么了?打听到了什么?”
宓盈拿起水壶倒了一杯水饮下,抚着胸口道:“小姐,不好了,太后……太后回宫了!”
“什么?”江容澜睁大眼眸,抓住宓盈的手臂,“你说什么?谁回宫了?”
“太后啊,陛下的生母!她回宫了!”宓盈道,“这些宫人是为了太后回宫之事忙碌,他们在布置北面的慈安殿和宝兰殿。”
江容澜瘫坐在凳子上,双目无神道:“太后回宫了,也就意味着长公主也回来了……她们怎么就回来了……”
宓盈叹气道:“太后一向不喜欢小姐,若是知晓小姐回了宫,还是大宁将来的皇后,定会为难小姐的,这可如何是好。”
江容澜垂下眼眸:“若是我能再等一等,便不用与陛下圆房了,就差那么一点……差那么一点……”
此刻,她的心跌入谷底,十分懊悔。当初她以为别无他法,才委身于贺桦衍,却不曾想,才过去没几天,太后便回宫了。
贺桦衍瞒得她好深,竟未透漏一点消息。
她皱眉,只能在心里开解自己,事已至此,还是要向前看,不能执着于伤心,止步不前。
宓盈皱眉:“小姐,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我们要想法子,怎么在太后为难的时候与之周旋。”
江容澜长叹一口气:“这是好事,我还怕她不为难我呢。”
宓盈不解:“小姐为何这样说?这怎么能算好事呢?到时候太后肯定想方设法责罚小姐的,抄书跪地等等,我想想都浑身起鸡皮疙瘩。”
“她一向不喜欢我,定会反对贺桦衍立我为后,想方设法将我赶出宫,这样我便不费吹灰之力离宫,岂不是好事?”江容澜抬眸道。
宓盈茅塞顿开道:“小姐说的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只是……这样的话,小姐只能先受些委屈了。”
她叹了一声。
“无碍,只要能离宫,受点委屈不算什么。”江容澜眯了眯眼,“还有长公主,她定会助我离宫的。”
话落,她的脑海中浮现儿时在宫中伴读时与贺璟蓁亲密无间的画面,不由得欣然一笑。
宓盈眨眨眼,回忆了一番:“我记得,小姐在宫中伴读时,与长公主十分要好。那时候,宣王殿下和长公主总是闯祸,小姐你一直都替长公主讲好话,有这份情谊在,长公主殿下定会助小姐离宫的。”
“那时候,我也懵懵懂懂,一开始我与她也没那么要好,只是后来发现她也不喜欢王微雪,我便觉得,她与我定能玩到一块。”江容澜淡淡一笑,“再说了,那时候其实都是老九……都是宣王闯的祸,她只是个附带的,我定是要为她求情的。三年未见,不知她现在过得如何,还像从前那般一心想征战沙场吗?”
宓盈轻抚着江容澜的肩头:“我还记得,那时候太后的侄女王家姑娘,总是喜欢添油加醋,太后对她的话深信不疑,多亏了先皇后明事理,这才……”
她顿住,皱起眉头,看着江容澜。
江容澜叹息一声:“先皇后是个极温柔的人,虽然那些年王太后看我不顺眼,但多亏了先皇后护着,我在宫里也算好过。”
“只可惜那么温柔的人,在先太子死后自尽了。”宓盈叹气。
江容澜微怔,问:“你方才说什么?先皇后是自尽?不是贺桦衍赐死的?”
宓盈歪着脑袋:“小姐,先皇后自然是自尽,你怎么会以为是陛下赐死的?你在西洲三年,不曾听过什么消息吗?”
她问完,有些后悔。毕竟之前,小姐也不清楚很多事情。
她低下头道:“小姐,我的意思是说……”
“我在西洲听到的传言是,”江容澜眯起双眸,“贺桦衍赐死了先皇后,以及……贺桦衍弑父弑兄,夺得了皇位。”
“竟是如此!”宓盈大惊,“其实并不……”
她忽然意识到什么,连忙捂嘴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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