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同枕不同梦,其好无所求

“郡主?”

侍候在宋琳琅身边的侍女见她无端摔倒,心头发紧,连忙将她扶起。没有意想中的责骂,侍女大着胆子抬头望去,见她正笑得灿烂。

“今日出门的时候,三爷是不是说他邀了友人来京郊围猎?”

侍女被问得发愣,回过味之后点头道,“是,听说还要在附近庄子上小住几日。”

“好…真好。”宋琳琅喃喃,明明是与刚才一样的笑容,却平白让人感到一股沁透骨髓的寒意上身。

申时

“晏兄,你可算回来了。”

晏昭一下马,柳千鹤几人就在不远处招呼着。将手中的缰绳递给常乐山后,拱手向他们告罪。

“诸位恕罪。我本江湖出身,性情松散,这马也跟着我到处跑,野惯了。再有这样的机会不易,反正也是出来玩,我便由着它,让它干脆尽了兴。”

“无妨。说起来,晏兄果真是好武艺,前面倒是我拖累了你。“柳千鹤语气诙谐,三言两语的让人放松了下来,”你猎的那头鹿我们已经让人处理干净了,正好你来了,让他们捡点树枝给烤上。”

“不带回庄子上烤吗?”

此时暮色四合,太阳已落下,天虽还未大暗,但能明显感觉到气温的变化。等到天完全黑下来,树林里就没那么安全了。

柳千鹤摆了摆手,不在意的道,“我的那处庄子离这不远,你若是不放心,咱们就先遣些人先过去整理整理。再说了,这烤肉嘛,还是在这样人迹罕至的林子里才更有野趣。”

晏昭点了点头,表示应允。

几人围坐在火堆边上,临时放置的小几上搁着片好的鹿肉和果酒。那烹烤的下人厨艺委实不错,鲜美的肉就着温酒下肚,好不爽快。

许是到了这荒郊野外,行事也没那么多顾忌,柳千鹤和许慎二人在一旁划拳行酒令。晏昭和杨滁都没有参与其中,后者在这样热闹的氛围下忍不住一连多饮了几杯,只是他酒量不佳,脸上已是酡红一片。

晏昭饮得克制但不扭捏,偶尔分点神去听旁边的动静,更多时候是专注地盯着眼前的篝火。林间阴风嚎过,那火焰被吹得摇摆不定,却也不惧,反而不断变幻着形状大小,一次次被削弱扑倒之后,又重新站起来。这般不屈不挠,看起来要比人要有趣得多。

她忍不住要伸出手摸一摸。

手刚伸出,衣袖就被坐在身侧的柳千鹤拉扯住了。她皱着眉低头去看,他却已经松开了,看他比划的意思,是非要让她在两人之间分出个胜负。

看二人的泼皮形状,便可知已酒至酣处。

“三爷,庄子…庄子上走火了。”一个下人连滚带爬的到了他们面前,脸上黑黢黢的,身上的衣服也是半濡湿的,边角上还有些烧焦的痕迹。

几人立刻从醉醺醺的状态中惊醒了过来。

“好端端的怎么会走火?”

许慎一把拉住那小厮,方才与柳千鹤划拳引出的火气,全表现在脸上,看着有些可怖。

对方被他吓得哆哆嗦嗦说不出话,也不敢动作。

还是柳千鹤出手将他解救了出来。

“庄上的丫鬟点烛火的时候没注意,临时又被人叫去做别的事,点着了一旁的床幔。起先没人发现,等有人发现已经太迟了,连着的几间房都给烧起来了。”

“都给烧了?”柳千鹤忍不住提高了音量。

“是。”

“混账东西。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他表情郁卒,没忍住一脚踢了上去。

“让你们先去准备,你们就是这样敷衍?这大冷天的,你要我们住哪?就在这荒郊野岭露宿不成。”

那人也知干事不力,触了主子们的霉头。颦颦磕头,力道不小,额头竟给磕出血了。血迹流下来,再看他那张黑脸,让人觉得可怜又滑稽。

柳千鹤见状,气也消了一半。事到如今,是要解决住宿问题。若是回城,估计城门也落了钥。若是打算真的在林子里露宿,不被那些野兽给拆吞入腹,也会被骤降的气温给冻死。

见柳千鹤怒气平歇,又恢复到往日的翩翩公子的模样,那奴才倒是大着胆子提供了个好去处。

“济尘寺在这附近,那里香火颇丰,据说极为灵验。燕都城里无论是勋贵还是百姓都爱来庙里参拜,应该会有空置的厢房。”

柳千鹤听见济尘寺的名字不由得皱了皱眉,那确实是个好去处。只是今日早些时候,他的新婚妻子已经套好了马车也要出门,去处就是这济尘寺,他下意识的有些抵触。

有什么想法从他脑海中一闪而过,还没等想清楚,那边的许慎就已经应下了。他只好收回思绪,让底下人收拾收拾准备出发。

晏昭冷眼旁观着,那奴才的话里头漏洞百出。烛火是日用之物,寻常从未引起大火,怎么恰巧在自家主子入住当天走了火?况且,点烛火的丫鬟一般都是很得体面的,怎么会随随便便的给其他人使唤?再再者,出了问题立马就能想到应对的方法,似乎解决办法就在他嘴边,只等为主子分忧。

他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她暂且不知荣国公府上有何官司,目的又是为何,也不知这场意外是否在这位柳三爷的谋划之中。希望不是,不然这场博弈可就真没意思的紧。

更深露重,一行人的行动速度明显加快了许多。

本就活动了一日的身体早就酸痛了起来,大家走得狼狈又慌乱,除了晏昭以外都选择坐在马车里。许慎喝了不少酒,正是身体软绵的时候,口不择言的抱怨了一句,“孤城,下回我再也不跟你一起打猎了,这都是什么破运气。”

这事毕竟是柳千鹤起的头,即便心里再不快,也不好表现出来,更是要赔笑道,“这次确实是我的缘故,等回了燕都,我定好好请你喝顿酒,地方随你定。”

许慎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听见“喝酒”二字便亢奋了起来。

“一言为定!…哎呦。动作轻点。”兴奋劲还没过,就因为突然停下的马车,一头给撞了上去。那动静把马夫都给惊了一下。

“公子恕罪,济尘寺到了。”

几人脑子还是浑浑噩噩的,说话做事都慢了半拍,恐怕是指望不上了。

常乐山在晏昭的示意下,上前敲门。

一连敲了好几声,才见有守夜的和尚匆匆赶来。那和尚像是躲懒刚从被窝里爬起来,衣衫尚且有些不整齐。

见晏昭的视线在他身上停了一会,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妥之处,连忙重新整理了下,抚平衣领处的褶皱。从他的动作带起的风里,她闻到了一缕不太寻常的味道。

那香味很淡,极快的消失了。

“小僧实在没想到,此时还有贵客上门,故而匆忙了些,请施主们谢罪。”

“这位小师父,在下的主子和友人来此围猎,因天色太晚,不便归城,故而想要在此叨扰一段时间。”常乐山客客气气的解释道。

“这…主持已经歇下了,小僧也不能自作主张。”那和尚犹犹豫豫的,拿不定主意。

马车那边听到动静,柳千鹤立刻派了个人过来。来人拿着一块玉佩,说道,“我们荣国公府的夫人年年都要来贵寺捐香火钱,寺里还侍奉着三爷名讳的长明灯。这块玉佩上刻有三爷的名字,你拿去比对就是。我们只为前来借宿,小师父放心,来年的香火钱必定会翻上一倍。”

料想应无人敢撒这么大的谎,和尚将他们带到了寺内的大雄宝殿,让他们稍等片刻,他去通报寺里的知客过后,再给他们安排禅房。

寺内要比室外暖和得多,一身疲惫的三人恭敬的拜了拜之后,就毫无形象的跌坐在蒲团上。

晏昭习惯性的查探了一番周遭环境,这济尘寺的外山和大门修得格外气派,但这有佛祖坐镇的大雄宝殿却格外简朴。殿内的柱子刷得很粗糙,用手摸上去还能感受到上头的颗粒,不动如山的法相金身甚至有点开裂的缝隙。

根据方才的对话来看,寺里的香火钱应该不少。且依照济尘寺如今的威望,只要提出来,有的是人愿意为法相重塑金身。

柳千鹤似乎看出来她的疑虑,便开口解释道,“济尘寺的主持佛法高深,一向以慈悲为怀。他常以《慈爱经》中的‘知足易养俗务少,俭朴六根悉平静,谨慎谦虚不俗攀’来教导僧人弟子。那些捐献的香火钱除了寺中的必要支出以外,都会用来安置贫苦百姓。”

“听起来是个的确是个得道高僧啊。”晏昭顺着他的话说道。

她伸出食指和中指轻轻拂过面前供奉的案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指尖,然后盯着眼前一排排忽明忽暗的长明灯,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前去通报的和尚很快就回来了,身边正是寺里的知客。这位知客长得很是俊俏,眉目如画,唇红齿白。许是常受佛法熏陶,他紧闭双唇,淡然不语的样子,有一种独特的悲悯气质。

那知客也为晏昭的样貌也暗暗吃了一惊,耳边响起来贵人白日里说得傅粉何郎,想来便是这位郎君了,竟然不是虚言。

按捺下内心翻涌的思绪,他客客气气将他们引到客院,“寺里禅房简陋,请诸位贵人勿怪。”

“不怪不怪。小爷我终于能休息了,你们谁都别跟我抢,这间房我先占了。”许慎无力的摆了摆手,走到床边穿上合衣躺下。

柳千鹤看他这无赖样,也不想多说什么,揉了揉自己发疼的脑袋。

晏昭礼貌的让他们先选,剩下的那件禅房要更为破旧得多,她也不在意。温五娘执意要拾掇一番,便由着她去。

几番闹腾,将她的瞌睡搅得一干二净,干脆就随便走走。

这济尘寺从外头看不出来,占地还挺大的。她走了小半个时辰,才看见了后山的轮廓。她虽好奇,只是黑夜不比白日,她身边也没提灯,山路崎岖,实在没有必要冒险去探寻,便沿着原路回了禅房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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