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个小时前。
探照灯把圣殿核心照得一片苍白。晶体浮在光柱中,外表半透明,内部结构复杂,像是一团不断折叠和收缩的能量体。
沈淮安被固定在平台上。抑制器锁在他的手腕、脚踝和腰上,指示灯稳定。
他看起来和平时一样——安静、克制、不带情绪。
机械臂把平台推近光柱。现场所有人都盯着仪器读数。李立国压着激动的语气:“吻合度良好,可以开始接触。”
沈淮安抬手,动作不急不缓。
这一刻,他做了一个判断——
这是唯一机会。
晶体一旦被正式回收,人类会把它封存、分解、研究、利用。
那以后,他再无可能靠它脱身,云和也更不会有生路。
他没有犹豫。
手指落下的瞬间,他并不是“触碰”。而是——直接吸收。
晶体像被抽空了一样,迅速收缩,并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化作能量流——
警报立刻响起。
仪器读数跳到危险区,防控系统自动切换。抑制器加压,电流强度瞬间翻倍。
平台锁死,四周防御武器充能。
李立国大吼:“他要逃!让抑制器加到最大——!”
萧凛没有出声,他盯着画面,眼神比所有人都冷。
太迟了。
那不是“突然失控”。那是蓄意发动!
沈淮安张开的五指猛地一攥,一股强大的吸力瞬间爆发。四处飞蹿的晶体能量流——圣物化作流光,瞬间没入他微张的口中,动作快得无法捕捉。
一股恐怖的、无形的能量波动以他为中心炸开。那是纯粹的精神与能量风暴。
舱内所有电子设备爆出火花,瞬间黑屏,刺耳警报声随即被能量尖啸淹没。但凡靠近的研究员和警卫大脑便立即如遭重击,七窍流血软倒在舱室内。
刺耳的金属扭曲声响起。令人牙酸的响声中,沈淮安手腕、脚踝、腰间的抑制器,如同被无形巨力撑爆,寸寸碎裂;金属碎片飞溅,嵌入舱壁。
束缚解除的瞬间,沈淮安的身体开始恐怖异变:
他的人形伪装飞速融化、剥离,汹涌的银白色取代了皮肤和肌肉,如同液态挣脱牢笼。一条巨大的、三米长的纯银鱼尾逐渐取代双腿,带着沉重力量拍在平台上,高强度合金平台随之扭曲变形。覆盖细密银鳞的上半身舒展开来——
他银白色的长发,在能量乱流中狂舞。冰蓝色竖瞳在幽暗中亮起,如同冻结的寒星。
随着晶体被吸收,沈淮安的人形开始瓦解。不是爆裂,也不是撕扯,而是——像水从表皮下渗出,肌肉与皮肤自然地重塑结构。
整个过程,有人开始后退,有人按武器,有人呆站不动。人类恐惧总是来得很直接。
彻底恢复人鱼形态的沈淮安没有咆哮,没有愤怒,没有要报复现场任何人的举动。
他只做了一件事:
离开。
他直接冲向观察窗。不是莽撞,是选择了最薄、最易因压力差崩裂的位置。
——他熟悉科考船结构。
观察窗被挤压变形。深海水压完成了剩下的工作。轰的一声,海水穿透而入,像一道黑墙。
船舱混乱成一片。
沈淮安借水流推力,顺势外撤,动作简单准确,就像执行过无数次。他甚至没有向后看一眼。
因为他不是来杀人的。
也不是来“复仇”,更不是为了所谓的“自由”。
他是去云和那里。
他知道有人在盯着她,他也知道她现在是“筹码”。
他知道时间越久人类越会选择牺牲掉她。所以他没有理由浪费任何一秒。
银尾破开海流,方向坚定而直接。深海压强、暗流、洋层、温差、追踪装置干扰——
他都清楚,也都不在意。
他只在意那一个坐标。
云和。
——只有这个。
——————————
现在,金鳞巢穴深处。
冰冷的蓝血从沈淮安嘴角蜿蜒流下,滴落在云和的头发上,迅速在幽暗海水中化开,像一缕消散的幽魂。
刚才强行冲破尼克索斯的“次元阵”,那针对银鳞血脉的撕裂性力量,几乎碾碎了他最后一点维持清醒的意志力。剧痛如同无数烧红的细针,贯穿他早已破烂不堪的身体。
但他不能停。
水声轰在耳边,像无休止的闷雷。
沈淮安抱着云和,径直冲破被掘开的洞壁,外面是深海的暗流和碎石。刚才强行破阵时受的伤还在撕开,他呼吸有明显的停顿和抖动。
“抱紧。”
他只说了两个字,声线很轻,却压住了她全部的惊慌。
云和被他箍在怀里,几乎动不了。她能感觉到他手臂的力气在一点点散——不是松,是在逐渐耗尽。
后方,尼克索斯冷静到不同寻常的指令声已经响起:“追。”
涌动的水流里,金鳞武士全速接近。
沈淮安不看后面。他只盯着前方——海底地形起伏杂乱,珊瑚断层多,裂缝深。他熟悉这片海域,强撑着身体往最狭窄的裂缝穿。
——必须甩掉追兵。
但是血流得太快了。
每摆动一次鱼尾,都牵动伤口开裂,蓝色血丝在水中散开一段又一段。
云和终于忍不住轻声提醒他:“……你在流血。”
沈淮安没有回应。但他的肩膀在发抖。
他已经没有余力回应。
他们穿过一道又一道岩缝,海水越深越冷。四周光线逐渐消失,只剩一些散乱的生物荧光亮着,青蓝色的,像星子一样。云和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和沈淮安越来越混乱的呼吸。
她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他是在靠本能拖着她走。
不是“带她逃”。而是,“拖着她活下来”。
后方突然有一道金色光束划过水流,贴着他们擦过去,激起剧烈震荡。沈淮安立刻翻身,用背挡住了第二道。那一下动静很小,却让他的身体整个僵住了。
云和伸手去扶他,手指碰到的地方是湿冷、滑腻,以及触目惊心的深伤口。
“你、你停一下——”
“闭嘴。”他说。语气不带情绪,只是很平静的命令。
他又向上突,甩掉追兵一瞬,终于突破海面。
刺眼的亮光冲进视野。
空气涌入肺部,两人同时呛了一下。但追兵也追上来了。
金色的影子破水而出,海面激起大片浪花。
沈淮安的力气已经快耗尽了。他抱着云和在海面漂着,呼吸浅得几乎要断。
云和咬牙:“你把我放开……你现在带着我,就是送死!”
沈淮安没有回答。不是沉默。是意识开始断断续续了。
但他没松手。
——他现在是凭“记得要护住她”这一件事在动。
云和心底一紧。
她伸手去推他的肩。那一下,把他最后一点支撑推没了。
沈淮安身体于是往下沉。
云和的心也跟着一沉。可她没有犹豫——伸手抓住他手腕。然后两个人几乎同时被拖回海里。海水重新压下来,寒得刺骨。
上方是追兵,下方是深海。云和根本不会潜水,更不擅长在海里拖着一个身高体重都比她大的生物游。
她本该挣扎着往上逃。但她只是死死拽着他,用力到指节发白。
“别松手——你听见没有?”她咬着牙,声音被海水压得破碎:“我拖不动你也不会松手,沈淮安。”
没有回声,也没有应答。
她只是拉着他,往海沟深处一点点游。
不是因为那里安全。而是因为那里——暂时没有追兵。
背后那群金鳞武士也愣住了。
因为一个人类,竟然带着一条濒死的银鳞往深海里潜。——那是连金鳞自己都不会轻易下去的深度。
水越冷,光越少。两个人的影子慢慢沉进深海。
只剩一条细长的蓝色血痕,在海里拖开、稀释、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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