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众人争吵不休时,擎男咳嗽了两声:“大家我听说,城里的学校如今有洋先生在教什么地质勘探,或许他们能弄明白这场洪水的根源。是不是杜家私自挖通地道,挖塌了井台,导致井水倒灌,他们应该能做出判断的。”
杜老爷依旧愤愤道:“可远水解不了近火,等他们查明,一切都晚了!”这话又让众人陷入沉默。
擎男抓住机会,接着道:“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相互推责,而是解决问题。不管是天灾还是**,就算你们认为是妖怪作祟,我们也要先把问题解决了,泡在水里的苗可是不等人的!”
杜老爷试探性的问道:“贤侄女,依你说,应该怎样解决问题?”
擎男望着被水浸泡的麦田,嫩绿的秧苗在浑浊的水面下奄奄一息。
堤岸上的人用各种复杂的表情望着自己。
那具尸体还斜停在一旁,他的家人围跪在一旁,抽抽噎噎的哭声不断,那哭声如同一把把利刃,刺痛着每个人的心。
夜风卷着潮湿的寒气掠过脖颈,让她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擎男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
终于,她大声喊道:“分流!挖沟渠分流!事到如今我们不能不管。将水分流到我们赵家田地,以这个水位一天之内便会渗回地下,两家的田地都还是有救的!”
“若是水又再继续往上漫呢? ”九叔担心地问道,眼神中满是忧虑。
擎男握紧拳头,眼神坚定而决绝:“若是继续往上漫,那就是天要亡他们杜家。我们挖土回填!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尽最大的努力,保住两家的田地!”
众人听了擎男的话,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曙光,纷纷拿起工具,开始挖掘沟渠。
在这寒冷的夜里,他们的身影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坚定。他们知道,只有齐心协力,才能战胜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才能保住自己的家园与希望。
擎男的蓑衣早已湿透,贴在身上凉飕飕的。她盯着渐渐下降的水位,东方已泛起了鱼肚白,疲惫的双眼突然一亮——那抹微光如同希望的火种,正一点点驱散浓重的黑暗。
晨风裹着泥土的腥气,树叶沙沙作响,仿佛在诉说着昨夜的惊心动魄。鸟儿们清脆的啼鸣打破了黎明的寂静,渐渐驱散了空气中弥漫的紧张与疲惫。
擎男直起腰,关节发出"咔咔"的声响,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撞进她的眼帘。
张庐升半跪在泥泞里,草帽歪戴着,露出被汗水浸透的鬓角。他挥动铁锹的动作利落而娴熟,溅起的泥水在他脸上画出斑驳的痕迹。
可那身沾满泥浆的粗布衣裳,与他举手投足间不经意流露的贵气,形成了诡异的反差。
擎男望着他,心中的疑惑如同藤蔓般疯狂生长。
"九叔!通知大家休息,回去开饭了!"擎男的声音在空旷的田野上回荡。
众人如释重负地扔下农具,脚步虚浮地往回走。
张庐升直起腰,抹了把脸上的汗水,泥水在他额头上留下一道长长的痕迹。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田埂上,中间隔着一段刻意保持的距离。晨雾尚未散尽,氤氲的水汽模糊了彼此的身影。路边的野花沾满了昨夜的雨水,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窥探着这两个心怀秘密的人。
推开小院斑驳的木门,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青砖上爬满了青苔,窗棂间漏进几缕晨光,在墙上投下细碎的影子。
张庐升径直走向水缸,木桶入水的"扑通"声打破了沉默。他洗手时动作轻柔,水流顺着指缝滑下,在青石板上砸出小小的水花。
“大小姐找我什么事?”
“昨天晚上的事,昨天晚上田地里发水,你是什么时候赶到的?”擎男倚着门框,目光紧紧锁住他的背影。
张庐升顿了顿:“比你们稍晚一些。”他的声音平淡得像一汪深潭,让人捉摸不透。
擎男走近几步,闻到他身上混合着泥土与草药的气息。她盯着他脸上未洗净的泥浆,继续追问:“杜家说了什么,你可曾听到?”
“有些听到了,有些没听到。”
“你觉得那些水是从哪儿来的?”擎男紧紧盯着他,不放过一丝痕迹。
“龙王降罪。”张庐升抬起眼眸淡淡一笑,他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
他已经洗完了手,又去洗脸。
他捧起水,水流在指缝与脸间肆意的流淌,仿佛是调皮的孩子在玩乐。
他把手放下,悬垂在身体两侧,水流依旧不间断的拂过他的脸颊、额头、眉眼、下巴,然后再回到脸盆,而那脸盆中的水似乎永远都不脏。可刚刚明明他的手和脸上都沾满了泥浆。
他仰头望向天际,朝阳的光芒洒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水珠在他睫毛上折射出奇异的微光,转瞬便蒸发得无影无踪。
这是他第一次在擎男面前展示自己的法术,擎男看愣住了。
“有些事情不要探究的太深,知道太多对你也没有好处。杜家坏事做尽,这场洪水只是小惩大戒,他们该有此一难。他们挖通那口井一定会引发洪水,不管我出不出手,都会是这样子的结局。”
擎男感到后颈发凉,昨夜的洪水、眼前的法术,种种异象在她脑海中交织成一团乱麻:“你承认是你所为了?”
“这不重要。”
她攥紧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可是,可是有人因此丢了性命。死去的人是无辜的,受牵连的人也是无辜的。你把这么多无辜的人牵扯进来,难道不担心老天会降罪?”
张庐升转身时,檐角的风铃突然叮当作响:“你是想老天惩罚我这个凶手,还是担心我会受到惩罚?”
这句话倒是把擎男给问住了,擎男仔细的思来想去,觉得是既有又有。
“他们杜家本就为非作歹很多年,也没人敢把他们怎么样,你能严惩他们,我本是很敬佩你。可是你又连累了无辜,你有什么理由非这样做不可?”
张庐升沉默了一会儿。
“大小姐,你累了一夜了,该吃点儿东西,回去休息了。”说着他拿起花洒侍弄起院子里的几盆花草。
擎男顿觉腹中饥饿难耐,可是她依旧不依不饶:“你是在拒绝与我交谈吗?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天道苍苍,报应昭彰。若你是妖,要遵循妖道,若你是仙,也要遵循仙道,不管你是什么,总不能违反道义。六十年前已经死了很多人了,难道还不够吗?”
张庐升浇花的动作僵住了,水珠在半空凝成晶莹的珠子,迟迟不肯坠落。
他沉默良久,阳光穿过他的指缝,在地上投下细密的光:“我知道了。”
其实,擎男说完这些话就后悔了,她不清楚张庐升听到后会不会恼羞成怒当场结果了自己。他这句淡淡的“我知道了”,让擎男非常意外,一时竟进退两难。
她也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虽然这次我们帮杜家度过了难关,但是他们会不会继续揪着此事不放,或是报官,或是来找麻烦,都说不定。若是有什么事,你一定三思而后行,我先走了。”
擎男刚要走出院子又迈步回来:“你知道吗?杜贤,他要去省城请张大帅来熠县寻龙。”
风掠过残破的窗纸,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张庐升终于放下了花洒。此时晨光渐渐明亮,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擎男瞥见他袖中若隐若现的鳞片纹路——那抹青白色正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她的声音有点不自觉的发颤:“大帅不是你的父亲吗?他知不知道,我想问他究竟知不知道……”
张庐升知道她想问自己的父亲知不知晓自己的秘密。
“这世上除了你和你爷爷,没人知道。”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千钧。院外传来鸟儿们的啼叫,它们在光束中上下翻飞。
擎男望着他被晨光照亮的侧脸,忽然发现那些倔强与防备下,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我告诉你一声,是想你好做些准备,若是你毫无防备,定会吃了大亏。大帅若是来,肯定会带着军队来,会真枪真炮地杀上青龙山。我不想你吃亏,也更不想你再作孽了。”
张庐升默默地听着,心里倒是有了一丝触动,他没想到这位没给过他好脸色的赵大小姐竟然会跟他说这些。
当年自己给救命恩人赵年更留下一块龙骨,告诉他来日可凭此龙骨相认,并许诺可达成他一个心愿。如今赵年更的心愿便是护佑眼前的擎男小姐一生平安。
其实这个心愿不难实现,只唯独自己在人世间的时间不多了,不过关于这一点自己倒是也可以解决。
如今六十年期已过,自己还有不足百日便要再次飞升,若飞升成功自己可以继续暗中护佑擎男小姐,或是让值日星官暗中护佑也可以。
总之,飞升之前不能再有什么意外发生,可偏偏这个时候白虎山的一帮土匪喊天喊地的要找什么龙骨和龙。
还有杜家,他家的老太爷,也就是杜贤的爷爷,也是当年猎龙行动的参与者。作为当年的死难者家属,他们恐怕誓要与自己斗到底了。
远处传来零星的犬吠,晨光爬上墙头,将两人的身影渐渐叠在一起。这场对话,终究像晨雾般,在朝阳升起时悄然消散,却在彼此心中种下了新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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