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相信外星人么？”楚子航的伞为了照顾到我而前倾，身子微微弯曲。他的声音在我头顶很近的地方响起。应该是背景的雨声实在太嘈杂了，竟显得他的语气有些温和。
这不是卡塞尔学院的面试题目吗？我人都已经到学校了，怎么还问面试的问题？我在心里吐槽了一下，怎么一股□□的作风。
“相信啊，我相信有外星人的。”
“为什么会相信？”
“看过很多关于外星人的报道，还有很多飞碟的录像，我觉得有挺多不像是假的。”
“嗯，报道和录像。”他竟然很认真地回复道。
“第二个问题，你相信超能力么？”楚子航又问道。
“相信。”
“为什么会相信？”
“搞笑吧，我都来到卡塞尔了，还不信超能力那不是脑子有坑吗？”我把内心的想法脱口而出。
我说完这句话后就立刻闭上了嘴。
其实副校长对我的评价非常中肯，我的确是个冷漠又虚伪的人。不仅不关心周围人，连自己的处境如何也不在乎，顺其自然，哪天突然死了也没什么念想。我总是习惯性地装出一副亲切温柔的面孔，说着得体的漂亮话，不喜欢把自己的内心想法述诸于口。向人倾诉心里话，让人看穿自己的一切，这难道不是给人递刀子吗？况且，有谁会真心诚意地关心不相干的人所经历的不相干的事呢？你为我献上真心，我立刻以万分呵护，这种一唱一和的深情双人戏实在是让人觉得恶心。
但楚子航是个例外。我一开始也是每次摆着一幅笑脸和他说话，后来发现他压根不吃这套。更何况这个人看起来是个不爱说话的酷哥，但真要聊起天来算得上是另一种程度的聊天杀手。假如我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我就会照例打哈哈翻篇了。但他好像总是很执着于这个点，从来不和我打太极，每次都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比如我们第一次去公园散步的时候，我拉着他走的河边走廊，他就会很认真地问我：“这里有两条路，你为什么走这一条路，不走公园里面的林间小道？”我要是不愿意回答，他就会止住提问。但过了一会儿，他又会重新提问：“你为什么不走公园里面的林间小道？”如此循环往复。于是我不得不告诉他，林间小道的路边种着夜来香，我不喜欢夜来香的味道。于是后来再去公园散步，如果到了夜来香盛开的季节，我们都只走河边走廊。
慢慢地，我也懒得和他装了。在楚子航面前装模作样，只会被他没有恶意但让人心梗的行为搞得让人头大。后来发现，不管我说了什么，他也会以一贯的认真态度接话，有时还很给面子地主动提话题。于是乎在他面前我的嘴就鲜少把门，即使我骂了一句“夜来香的味道怎么他妈这么难闻”，他也会以严谨的态度延续这个话题，用科学的话语向我解释夜来香这么难闻的原因。
但是现在不一样啊，现在楚子航压根不认识我啊！怎么就这么习惯性地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啊！我的在心里疯狂流汗。
“嗯，这个问题的设置的确是不太理性。”他淡淡地回答。“但学校比较重视流程的完成度，所以还是得问完。”
“第三个问题，你觉得人类生存的基础是唯心的，精神的和灵魂的。还是唯物的，物质和□□的？”他继续一板一眼地提问。
“既然这个问题的主体是‘全人类’，那应该是唯物的。人类历史上的重大转折，如新航路开辟，两次工业革命，都是在动力、生产上有了质的飞跃。有了物质基础，人类才有时间精力去进行思想上的提高充实。所以我认为，人类生存的基础是物质的。”我按照高考历史小论文的答题模式回答道。
我看见远处有好几辆大型货车在车道上行驶，有穿着红色制服的人在车旁进行指挥。货车拐弯的时候正好对着我这个方向，黑夜中几束炽白的车灯打在我的脸上，我的眼睛被刺痛得十分难受，下意识闭了起来。
然后黑色的伞檐往下低了低，挡住了灯光。
“那是学生会的车辆，在运输他们之前放在诺顿馆的物品。”因为伞面被压低了，所以楚子航的头抬得更低了。他几乎是贴着我耳边的发丝说话，太近了，我甚至可以感受到他的气息。我这才发现之前并不是我的错觉，他的语气的确很温和，像是一片沾了露水的羽毛，静静地感受着我耳下的脉搏。
我让身子坐直，稍稍与他拉开些距离：“是出什么事了吗？”
“只有自由一日的胜者才拥有诺顿馆的使用权。”等车灯转向后，他便把伞抬回了原来的高度，说话的温热气息也迅速离我远去，“之前连续三年的胜者都是学生会，但今年自由一日的赢家变成了路明非，所以现在的诺顿馆属于他了。”
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我的脑海中已经自动浮现路明非两枪轰掉恺撒和楚子航的画面了。
“应该是他运气好，没有被你们两个察觉。我相信以狮心会的实力，你们明年一定可以拿下自由一日的第一名。”狮心会也一直对自由一日的赢家之位虎视眈眈，原本这一次他们有机会赢的，结果被半路杀出的路明非放了黑枪。于是我很是善见人意地说了些官方话来安慰他。
“嗯，谢谢。”他也很客气地说道。
终于到了教学楼。楚子航收起伞后转身，我才发现他的背后从蝴蝶骨开始都被雨打湿了。我仔细看了看他的伞，是那种只有八骨的中型黑色雨伞，比起刚刚副校长用的那柄二十四骨超大型雨伞，这把伞的确很难在大雨中同时兼顾两个人，何况其中一个还是坐轮椅的病人。
“你的衣服……”我指了指楚子航的衣服。
他摁着电梯下行键，对我说：“没事，你报道用不了多少时间，结束后我再去换衣服。”
虽然一路上只有我和他两个人同行，但是喧哗的背景音可以缓解一下两个不熟的人之间的尴尬。可是进入电梯后，外界的声音被阻隔在了金属门外，方寸发现的空间一瞬间变得格外安静，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的呼吸声。
“第四个问题。”我听见楚子航说道，“你认为一个人的回忆，是由他的五感所掌控，还是由他的情绪所掌控？”
第四个问题？不是只有三个问题吗？怎么多出来了一个问题？我总不可能问楚子航：“我明明记得书里头你们学校面试问题只有三个，怎么现在你还问了在原著里根本没出现过的问题呢？”
我看着显示楼层的那个不断变化的红色数字，沉思了一会儿，回答他：“五感让一个人从听觉、视觉、嗅觉、触觉、味觉五个方面，深刻地记下了他所经历的事情。而当这些经历都变成存在于他脑海中的影像，此刻涌上的情绪不会改变回忆的细节，但会极大影响这个人对这件事的心理感受。”
“叮——”一声，电梯门开了。
楚子航推着我的轮椅往前走，我继续说着：“就好比，嗯，一个孩子不爱学习，他的母亲经常打骂他。他被打得很痛，这是五感。因此他很恨他的母亲。后来他长大了，因为成绩不好没有上好大学，找不到好工作，同时母亲也因为意外去世了。他此时十分怀念逝去的妈妈，而且也很后悔当初没有好好学习，所以再回忆起母亲打骂他的那段往事，他没有了恨，只有怀念与后悔，这是情绪。”
“嗯，你说的很有道理，例子也很有代表性。”楚子航说。
也许这第四个问题是给我这种没有面试就入校的学生准备的？我也不清楚。因为这个问题本身没什么特别的，所以除了感到出乎意料的奇怪之外，我也没有再多想。
正如楚子航所言，入学流程根本没花多少时间。他把我送到校医院的一楼，把我交给了那里的护工，然后就打着伞离开了。
主治医生站在我的空病床前，一脸震惊地看着我被人推进来。我才知道，我是不可以离开病房的，晚餐会有专人送到我的房间，我不必可怜兮兮地自己出门去食堂就餐。
我平静地把副校长如何强行推我出门的事情和主治医生进行了描述，同时详略得当，省去了中间报道的环节，详细描述了副校长把我丢给学长然后自己走了这件事。
主治医生用他的母语德语怒骂着副校长，我虽然听不懂，但从他脸上愤怒的表情可以感受的出来那应该都是些恰当且中肯的词汇。
我继续在医院躺了一天半，路明非、芬格尔、酒德亚纪、救我的西格蒙德、还有手上打着石膏的叶胜都陆陆续续来看过我。
我出院的那天下午，刚走出医院的门，诺玛就给我打电话了。
“吴玥之同学，明天早上八点将于图书馆二楼进行3E考试。你的考场号以及座位号我已通过短信方式发送至你的手机，届时请务必准时赶到。迟到及缺考的学生都将被视作未通过考试，一律给予退学处理。”
“祝你考试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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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写的多，所以日更啦！
如果我写的够快，一天两更也不是梦（最好是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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