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掌柜，你要说什么。”，俞蕴示意他不必在意文故知，只管继续说。
于是许掌柜把他被打断的话重又捡起来，续上后半句。
“我在柜科作为贪污修筑赈灾工程时因罪流放，所流放之地是当时我朝边境，贡康”
“当时随押韵同行的还有一商队，主家有巧手工匠到边陲去学习山中匠人的手艺，沿途每到一地便遍寻工匠和名器，以求博采众长，不叫巧工手艺被地区偏远而埋没”
“这一路实在艰辛，但收获也确实超出所有人预料，远山中小村小镇的民居内，并不少见器灵。”
许掌柜顿了顿，陷入回忆。
他胸膛几次起伏，像是想起来什么深刻难忘的大事，难以抑制的恐惧情绪在他脸上蔓延开来，再开口时说话都艰难。
“到了，到了贡康，器灵一事便极多，极大了。”
他深深的看了俞蕴一眼，她身旁的文故知很安静，捏起了一块栗子糕。
那商队主家的工匠，就是孟家。
比孟家作为双槐坊走私器灵案核心，瑰市主人这一名号更早的，是南方制造坊的顶级工匠世家，代代单传的绍昌孟家。
这一路山高水长，还是孟家主君的孟爷爷不嫌弃许掌柜的罪名出身，见他同是工部下的官员，又同对器物工艺和材料等兴致盎然。
几番交流下来，孟爷爷便对这同乡年轻人十分得意。
两人相交忘年，几乎成为挚友，孟爷爷甚至想要收许掌柜为徒，亲自教他作工匠的本事，将来能有个营生养家。
器灵相关的所有知识便是在许掌柜在向着西南腹地，潮热难耐的流放过程中从孟家爷爷处学得的。
而孟家世代单传，许掌柜从不知道为何孟爷爷愿意收他为徒，直到老爷子呵呵笑着从身后扯出个毛头小子。
孟逾舟当时还不丁点大，不像一般小孩那样怕生，皮猴子一样在许掌柜身边上蹿下跳，不知疲惫。
孟家人老小都不曾嫌弃过他的出身。
许掌柜把孟爷爷当自己老爹照顾，把孟逾舟当侄子一般看待，就这么在贡康一住几个月，到了年关头采办东西时候孟爷爷才嘱咐他孟家不许挂红纸。
这下一直有猜测的许掌柜确认了孟逾舟的孤儿身份，孟爷爷说他独子不孝，随着媳妇两个早早去了，就留下个可怜的孽障。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于是许掌柜开始把孟逾舟当自己的儿子养。
也就是那一年，一向安定的贡康边境变得不再太平。
起初是有器灵霍乱，然后因此死伤的人越来越多，器灵几乎遍地，每两日就能听见一起邪祟伤人的事件。
却任由孟爷爷带着许掌柜如何东奔西走，设下埋伏，用各种陷阱进行诱捕，招术用尽了就是捉不到一点器灵的影子。
同时，为器灵所伤的人死状凄惨。
受害者之间半点关系也无，像是降下天罚一般随机，人人自危，关门闭户，恶人和山匪也借机横行。
到了最后处理不完的尸体引发了一场大疫，千里之外的朝廷终于派人来接管边防。
为首的是皇亲国戚，先帝宠妃的母家兄长，许掌柜这等平头百姓不知道他的名讳。
只知道在道上见了他的马车要行叩拜大礼，称呼“袁将军千岁”，慢一点的就会被他手底下凶神恶煞的兵士踹开。
城北糕点铺子的阮娘子便是这么死的。
听说是没按时送宴席点心去将军府，又言语冲撞袁将军，被罚了十棍子没抗住就死了。
但当时在他家作帮工的许掌柜知道根本不为什么糕点。
阮娘子是被他欺辱不成，在拼命抵抗时用簪子刺伤了袁将军的耳朵，反被将军夫人捉住沉了江。
袁将军不是千岁，是个不敬天子不爱百姓的杀千刀的。
果然没多久就勾结外敌，以贡康为据点拥兵囤粮，挥旗反了。
与他勾结的外邦势力名曰“甲勐金”，在边境几个郡被普遍称为甲邦。
再次谈起这些恶人对边境百姓的摧残，扎根人群深受其害的许掌柜仍然义愤，他未有一日做过兵，但他跟着孟爷爷四处寻求控制器灵的办法，也从中救下不少人。
看着被从器灵手下救出的人没两天就又死于外邦和反贼的摧残，他咬牙切齿，恨意至今不灭。
“袁将军胆大包天，自觉手握重兵可要挟天子，妄想篡权。那甲勐金更是未开化的蛮夷之族，两相勾结狼狈为奸，被称......”
“被称为甲袁兵变。”
文故知接过他下半句，俞蕴颇为担忧的看他，却见他把半块栗子糕刚刚咬下。
甲袁兵变，朝廷派时任济宁军将领的安国公文柏岳率大军前去清剿反贼，六万大军在全国义士欢送下浩浩荡荡出击，无一人归。
卫遣司议事堂内安静，肃穆，没人想到许掌柜和孟逾舟还能与文家又如此深的关联。
但亲历其中的许掌柜今日要说的却不是这文家驰援的事，他略带怜悯和关怀的目光仅有一瞬间落在文故知身上，便立刻转成严肃投向俞蕴。
恐惧和悚然的表情再次出现，为说一句话，他顺了一口又一口的茶水。
为自己鼓劲的样子隐隐约约像是元宵节闯议事堂，敢在圣旨面前阻拦俞院长派出卫乌使的孟逾舟。
好半晌，他才磕磕巴巴的说到。
“正是甲袁兵变时，孟师傅才发现先前种种器灵异象，并非天然生之，而是有一帮人马以邪术，生造恶行器灵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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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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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崇山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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