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被发现时她就应该道歉了,只是没勇气往枪口上撞,怂巴巴地选择静待时机。
不料才开口,就被他打断——
“酒精和棉签在那个柜子里,你自己去清理一下。”
她刚才着急忙慌的,往草地上蹦得干脆,手上膝盖上蹭了不少小破皮,又来来回回翻窗口,浑身都弥漫着刺辣痛意。
刚才神经紧绷,还没多大感觉,消毒酒精一上,顿时龇牙咧嘴。
盛恢听她在旁边小声嘶来嘶去,疼得额头冒汗,还把那挎包抱在怀里,突然问一句:“死心了?”
她小心对伤口吹气,眼神飘忽,“……嗯,我不会再折腾电池了,这样拆来拆去,说不定坏得更快。”
他温声提议:“不如再买两块试试,万一赵义轩说谎,其实是把问题电池卖给你了呢。”
那垂着脑袋涂药的人手指顿了顿,似乎是思考了一会儿,才道:“还是算了……我的钱已经花完了。”
“之前一口气加价两千,眼都不眨就同意了。我还以为如果当时没有直接把电池给你,再要两千,也能从你这儿赚一笔。”
周宝涂这才发觉坐在实验台前的少年脸庞异常冰冷,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眼底雾沉沉,紧紧凝着她。
她后知后觉,手上棉签也停了,有些为难地回看向他,“我知道他在讹人,但我也是真的很着急,实在没办法了。”
少年沉默许久,才道:“就这么着急,急到没时间问问身边的人?”
她没说话,盛恢也不继续追问。
准备好实验台上的工具,他慢条斯理擦了擦手,朝着那边默不作声的女孩道:“你手里那个机器有点年头了,大概是连接线路老化导致的故障,和电池关系不大。”
“……你是要帮我修理它吗?”
盛恢说:“我试试。”
周宝涂却有些犹豫,揣着包不知道在想什么。那边却再度响起少年不温不凉的嗓音:“怕我给你弄坏了?”
他语气里还有笑意,但周宝涂能听出那不是真的在笑,因为他接着又说:“伤口处理好了,就回去吧。”
她慢吞吞地问:“那你呢?”
“这些东西摆出来容易,收拾也要花时间。”
他说的是实验台上那些仪器工具。是为了给她修机器才摆出来的。说完就要动手,周宝涂赶紧喊住他:“先别,我不是怕你弄坏……”
她伤口也不管了,挪着步子到实验台前去,一直藏在怀里不肯见人的小挎包终于被捧到他眼前,那条断掉的布带皱巴巴垂着,飘忽蹭过少年手背。
“但是打开以后会看见人脸,可能有点恐怖。”周宝涂解释道。见他一直看着自己,发觉这话似乎有些以己度人,未免太小瞧人了,于是又继续补充:“……不过我现在都不觉得可怕了,你应该也不会被吓到的。”
盛恢接过那个红白相间的小包,让她到旁边坐着。
然而她是坐不住的,一直歪着头打量他的动作倒还好,偏偏嘴里还要一句接一句地问出些没头没尾的问题。
“盛恢哥,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呢?我记得你不是能量研究社的成员。”
他小心分开两根黏在一起的线路,很久才会回一句:“帮忙。”
“那上次,就是我和赵义轩做买卖的那次,你也是去帮忙的吗?”
“对。”
问完,她又陷入一段沉默,而后声音微弱许多,“这次轮到我来麻烦你了……谢谢啦……”
空气中不见回应,周宝涂以为他还在生气,讷讷合上嘴。
到了中午,日头越发毒起来,蒸腾的热汽从窗口淹入室内。那坐在椅子上的女孩显然有些坐不住,东倒西歪的,有些迷糊。
“热不热?”
周宝涂支起身子,莫名盯了他一会儿,才摇摇头。
他的注意力几乎全都放在修理机器上,只是分神多问一句,也能察觉到这人回答得不诚实。
匆匆瞥一眼她的穿着,短裤短衣,遂打消了开空调的想法。
“再等等,快好了。”
余光里,那人点了点头。不知是不是错觉,好像比之前要有精神许多。大概是伤口不痛了吧。
这机器规格很高,盛恢懂的那些在它面前只能算是三脚猫功夫,修理过程中可谓焦头烂额、左支右绌,但竭尽全力,好歹最后还是修好了周宝涂的机器。
周宝涂看见他额上全是汗,机器再度亮起,蓝光映得他眼睛里像是有片奇异的星海。
只是这人脸色怎么看都不像高兴,周宝涂一颗心脏高高悬起来,问:“你还好吗?”
盛恢放下机器,轻轻呼出一口气,一直垂着眼睫,边摘手套边回答她:“没事,至少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你的机器都不会再出问题了。”
话落,周宝涂已经蹦到他身边,她突然有些近乡情怯,不敢立刻用手去碰,只是弯着腰左右打量着已经被修好的机器。
盛恢盯着她难言欣喜的侧脸,又看一眼那屏幕上,和女孩足足有七分相像的女人。过了许久才问一句:“你为什么这么想修好这个机器,之前不是很害怕么?”
“之前还不懂啊,”她被揭老底,脸红着反驳:“现在我有勇气宝典了嘛,而且这个人很有意思……我是说,这个机器很有意思,它就像一个真正的人一样,可以和你对话的。”
在这之前,周宝涂其实没少和盛恢聊起这个机器。只是她把这东西说得出神入化,他也只当是小孩子新鲜,没怎么放在心上。
直到今天,这机子到了他手上,一番接触之后,才觉出不对劲来。
十几年前,能监局确实研发过一批以人体能量为驱动的数据收集仪器。这批仪器的数据样本来源于非自然能量场,那些“残缺”的人体能量场。然而尽管只是极少量的使用,却还是在与智能机器结合之后展现了极其逼真的效果。
这些机器仿佛在能量注入之后真正获得意识一样,可以和人进行对话。也正是因为这样,违反了实验伦理,能监局往后就彻底禁止了以人体能量场作为样本的形式。
按理说,那批东西早该湮灭在回收站里了。周宝涂手里这个,大概是她父亲作为负责人之一,有处理权限,却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一直放在家里。
只是屏幕里的女人,和屏幕之外的女孩过于相似的五官,以及那股难以形容、殊途同归的气质,实在令人难以忽视。联想到她最近那些破格的举动,又是倾家荡产买电池,又是偷偷摸摸翻实验室,大概是沉溺其中,却还没来得及察觉这股莫名吸引力背后显而易见的秘密。
“宝涂。”
他突兀地喊了一声,周宝涂已经把机器收回小挎包里,半毁的挎包如今顺理成章地被她紧紧抱在怀里。她很高兴,连刚才的不开心和僵滞也一并忘了,招呼着今天的“大功臣”,“盛恢哥,晚上去我们家吃饭吗?如果你来的话,我中午回去就和阿姨说一声。”
周宝涂只想着怎么还人情,半晌才反应过来他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在默默收拾着桌上的杂物。
她帮着一起,继续追问:“盛恢哥,你来吗?”
陷入沉思的少年这才回过神,微微颔首,“如果不打扰的话。”
他不知道要怎么提醒她,毕竟……直接说出真相,并不总是一个很好的方法。
“如果以后还有什么问题,可以来找我,比你自己病急乱投医可靠得多。”
“我知道啦……”
……
往后很多年,当周宝涂终于有勇气重新回想这段记忆时,才发现原来在一开始,他就已经知道了谜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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